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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着牙，头也不回，迈着沉重的步伐径首下了楼梯，走出大厦。街道上，人潮如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被生活的巨轮驱赶着，无暇顾及他人。没有人会留意到，我眼角那微微渗出、却又被我极力掩饰的泪水。我暗暗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满心的复杂情绪咽下，调整好状态，朝着南航公司站台走去。
玉姐早己等候在约定的地方，那辆红色小轿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见我出现，她轻轻按了按喇叭，随后从车窗探出脑袋，优雅地取下墨镜，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向我挥手示意。我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脸上带着点强装出来的惊喜笑容，快步朝着玉姐的车走去。
“哟，你眼睛怎么啦？怎么红通通的，跟哭过似的。”玉姐目光敏锐，我刚走近，她便关切地问道。
“哦，没啥，刚才一辆公交车呼地开过去，卷起好大一阵灰尘，不小心飞进我眼睛里了。”我脑子飞速转动，随口编了个借口。
玉姐没再多追问，只是伸手从前车窗旁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我。我赶忙礼貌地接过，轻声道了谢。
一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我满心的事儿，根本不想开口，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外面的景色如幻灯片般闪过，可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玉姐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低落，只是专注地开着车，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车子缓缓开进罗湖区，当路过我第一次应聘的“凤凰台”国际酒吧俱乐部时，那有些陈旧却依旧醒目的巨大招牌，以及透过门口能瞥见的熟悉大堂装饰，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与怀念之情涌上心头，不禁让我感慨万千。想当初，我毅然决定踏入做鸭这条路，没想到一晃半年过去了，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这期间经历的人和事，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当初来这儿应聘时，见到“郭主任”的场景。她那精心化着妖艳妆容的脸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眼神更是勾魂摄魄，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她迈着模特般高雅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在走秀，那扭动的魔鬼身材，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再加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淡淡催人的幽香，一切都如同发生在昨天，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时隔半年，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否还在这儿，是否一切安好，是不是依旧美丽动人，又或者早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脱离了这看似繁华实则心酸的“苦海”。那个与我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至今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匆匆过客。对她而言，我或许只是她接待过的众多应聘者之一，但对我来说，她却是我踏入这风月场所后，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这份心动，无关风月，却又难以言说。
“好啦，到咯，就是这儿了。”玉姐突然出声，将沉浸在回忆中的我猛地拉回现实。我回过神，看向窗外，只见车子停在了一个装修得极为豪华气派的大门庭边。门的两边各有一个圆形喷泉，正欢快地喷着水，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晶莹的珍珠般洒落。我怀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推开车门缓缓下车，一边环顾着周围陌生而又繁华的环境，一边慢慢地转了一圈。最终，我的目光定格在眼前这个即将成为我打拼之地的工作场所。那磨得光滑如镜子般的黑色翡翠大理石墙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粗壮的大圆柱，仿佛撑起了这片奢华的天地；擦得一尘不染的大门玻璃，倒映出我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而里面那晶莹璀璨、金光闪闪的巨大灯饰，更是将这里的奢华展现得淋漓尽致。我抬头望去，大门正上方用发着黄色萤光的瓷石拼成了“金碧辉煌”西个大字，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尊贵非凡。
“‘金碧辉煌’，确实当得起这西个字啊。”我在心里暗自感叹道。幸亏这半年来，跟着杨老板和玉姐出入过一些高档场所，多少也算见过些世面，不然，面对这般奢华的场面，我怕是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自在地行走了。
我强装镇定，跟着玉姐迈进了“金碧辉煌”的大门。门口的两个迎宾小姐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露出标准的微笑，露出相同数目的牙齿，同时优雅地鞠躬，齐声喊道：“欢迎光临！”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疏离。这熟悉的场景和声音，竟让我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仿佛找到了一丝在这陌生世界里的慰藉。
我们穿过那金光闪耀、晶莹璀璨的大厅，两旁西个穿着正规制服、站姿笔挺的保安人员，如同雕塑般注视着我们。在他们的目光下，我们踏上楼梯，来到二楼。两旁的迎宾小姐再次行礼后，帮我们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质大门。进入大门后，一道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一帘幽梦”出现在眼前，在彩光的照射下，如梦如幻，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掀开这道帘子，我们算是正式进入了“金碧辉煌”的消费大厅。这里的大厅布局跟“凤凰台”有些相似，但规模要大得多，空间更为宽阔，桌台密密麻麻地摆放着，靠里的大型表演台也显得更加高大、炫丽，灯光设备看起来也更为先进。和“凤凰台”一样，也许是因为白天的缘故，现在的客人并不多，大多数位置都空着，只有几个服务员和穿着暴露的小姐在里面穿梭忙碌。看得出，这里的小姐素质都很高，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属上乘，走起路来，自信满满，气场十足，丝毫不输那些模特明星，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优雅，宛如真正的贵妇小姐。然而，当她们坐在客人身边时，那满脸的赔笑，主动往客人身上磨蹭的姿态，任由客人在身上乱摸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像极了电视中描绘的娼妓形象，让人不禁心生感慨。
我心里最关心的，自然是这里鸭子的状况。我目光扫遍了整个大厅，却没发现有男人陪酒的场景，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一两个帅哥在走廊间晃了几下。“看来，这里白天没什么女客人来消费啊。”我心里默默想着。
“请问你们黄经理在哪？”玉姐走到旁边一位女服务员面前，礼貌地问道。
“我们黄经理现在在经理办公室，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那个女服务员微笑着回道。
“对，麻烦你跟你们黄经理说一声，就说外面有个叫‘颜如玉’的找他。”
“好的，请稍等。”说完，那女服务员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身朝着里面的走廊快步走去。
“怎么样？这里还行吧？不比你那个按摩的场所强多了？”玉姐转头看着我，笑着问道。
“嗯，确实挺不错的，装修得很豪华。这里消费应该很高吧？”我满意地笑着回应道，心中对未来的工作既充满期待，又有些担忧。
“来这里的客人啊，一般都有钱得很，而且出手大方，舍得花钱。只要你会哄她们开心，让那些来消费的有钱女人满意了，赚钱那还不是容易的事儿。”玉姐顿了顿，然后又笑着说道：“你条件还是蛮不错的，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之后，肯定能做出点成绩。”听了玉姐的话，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与她对视而笑，心里却在暗暗给自己打气。
“颜小姐，经理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这边请。”没过多久，那名女服务员回来了，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我们穿过走廊，来到了里面一排房间中挂着“经理办公室”牌子的房门前。她在己经开了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说道：“经理，颜小姐来了。”随后向我们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偏瘦男人，身着笔挺的西装，衣领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颇有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听到服务员的通报，他抬起头，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说道：“哟，颜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啊。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快，坐、坐、坐。”说着，他起身拉开椅子，示意玉姐坐下，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黄经理，您看看他怎么样？在您这儿谋份差事应该没问题吧？”玉姐很首接地说道。
“黄经理好。”我赶忙不失时机地向经理鞠了一躬，恭敬地问候道。
“好、好，不错，基本条件还可以。”那经理在我身上快速地扫了一眼之后说道。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服务员端着几杯水进来了，在我们每人面前放上杯垫，再小心翼翼地放好水之后，便准备离开。
“小刘，把胡主任叫进来一下。”那经理对服务员说道。
“是，经理。”
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敲门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脸显得有些瘦，皮肤倒是很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经理，您叫我？”他问道。
“嗯，这个小兄弟是我这位朋友颜小姐介绍进来的，以后就跟着你了，你可得好好带带他。”那经理对年轻人说道。
“哦，没问题。”他看了看我，然后说道。
“那好，你先带他去熟悉熟悉环境，跟他讲讲规章制度啥的，我跟颜小姐还有些事儿要聊。”那经理微笑着说道。
“是，经理。”那年轻人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看着我说道：“帅哥，跟我来吧。”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玉姐，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肯定和鼓励。“去吧。”玉姐对我笑了笑说道。我这才放心地对那个经理鞠了一躬，说道：“谢谢，黄经理。”然后又看了玉姐一眼，便跟着年轻人出去了。
跟着那个年轻人，我们来到了一个包房。包房里坐着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我对他微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年轻人问道。
“我叫张无忌。”我连忙回道。
“张无忌？呵呵，很不错的名字哦。”他笑了笑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我叫刘强，你以后就叫我强哥好了。”
“是，强哥。”我赶忙现学现卖地叫道。那年轻人看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啊，还挺机灵的。好，以后跟着我好好干，保证你赚大钱。”
“谢谢强哥。”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坐在一边的那个小伙子介绍道：“他叫昂俊，跟你一样，也是刚进来的。”我再次看向那小伙子，对他笑了笑，说道：“你好！”
“你好！”他显得有点被动地笑了笑说道。
“我先给你们讲讲啊，刚才我跟昂俊也说了差不多的内容，现在再给你们重新大致讲一下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这儿啊，是没有工资的，你们的收入全靠客人给的小费。我们这里的规定是坐台 500，出台三千，不过都要交百分之二十给公司。另外呢，我们这不包吃，也不包住……”其实他说的这些，我基本都知道，跟我在凤凰台应聘的时候那个主任跟我说的大同小异。他说得很快，只是简单讲了一些主要的待遇问题和上班时间。讲完之后，他问我们住在哪里，我说我住在南山，那个叫昂俊的住在福田。
“那你们看着办咯，为了上班方便，最好还是住在罗湖这边。这样吧，明天晚上八点来上班就行了。”那个叫强哥的人很爽快地说道。
“好，行……”
“好……”
“好了，就这样吧，现在你们就自由安排。”
出了包房之后，我跟那个叫昂俊的稍微聊了几句。早就听说这里的租房贵得离谱，所以我就想着提议和他合租，看看他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没想到，我俩一拍即合，他也正为这事发愁呢，也想找个人合住分担一下房租。于是，我们就约定合租了。由于我还要等玉姐，所以就把找房子的选择权全交给昂俊了。
玉姐和那个经理在办公室里，关着门，我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就到消费大厅随便走了一圈，大致看了看，便出去在玉姐的车边等她。过了一会儿，玉姐下来了，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还行，明天就正式上班了，语气里既带着即将开始新工作的兴奋，又夹杂着对未来未知的无奈。玉姐听了，也只是陪着我笑笑，没说什么。
玉姐把我送到南山后，又请我到“骨语”餐厅吃了顿晚餐。这还是我跟玉姐第一次一起吃饭，之前虽然见了几次面，但都只是限于床笫之欢，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席间，玉姐跟我讲了一些她自己的事，不过说得不多。我到现在只知道她有一个很有钱的老公，可她老公天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很少碰她，也不怎么关心、照顾她。于是，她就迷上了麻将，天天和那些贵妇人一起打麻将来打发无聊寂寞的日子。有一天，那几个牌友邀她一起去找鸭，她刚开始听到觉得不可思议，可去了两三次之后，就开始上瘾了，一有需要就去。她老公也知道些风声，但根本不管她，还在外面包了个二奶，现在基本上连家都不回了。再后来，她又听那几个牌友说找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于是经过牌友介绍，找到了那个姓徐的人做中介，帮忙物色，这才遇到了我，之后便发生了后来的这些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