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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青瓦屋檐，堂屋里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将祝父涨红的脸照得格外狰狞。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搪瓷杯里的凉茶泼溅出来：“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当年的事情还是你自己登报霍祝两家退婚，你现如今在家里发什么疯？”
祝父踉跄着后退半步，祝哲旭慌忙扶住父亲佝偻的背。
老人颤抖着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烟嗓里裹着怒意：“我和你哥哥，为家里的事情操碎了心，你回来不仅不让我们省心，还净给我们惹事！你惹了霍臻，对你有什么好处？只会让祝家死的更快！”
祝婉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裙摆：“我不在家多年，家里出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想嫁给霍臻，难道不是为了祝家着想？”
“别别别，我用不着你为祝家着想！”祝父大手一挥，“从前要你嫁你不嫁，现在没机会了你却要来为难大家！罢了罢了，只要你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不要再去招惹霍家，我就知足了！”
祝婉茹攥紧连衣裙的下摆，指甲在掌心掐出渗血的月牙痕。
她突然起身，冲到门边，“既然你们做父母的不肯帮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找外祖母！外祖母那么疼我，肯定会帮我的！”
“站住！”祝父抄起桌上的搪瓷杯砸在她脚边，碎瓷片溅到小腿上，“你也知道你外祖母疼你，你这是要她替你去求霍家吗？她都这把年纪了，你良心何安啊？”
祝哲旭紧皱眉头，看着祝婉茹如今这副模样，跟当年她闹着要和她的老师私奔的时候那股疯劲儿一模一样！
同样是这样不管不顾的疯劲，把祝家搅得鸡犬不宁。
她没变！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就是祝家的灾难！
祝母扑过去拽住祝婉茹的胳膊，手微微发颤：“婉茹，听妈一句劝，你外祖母年纪也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你别再去给她添堵了好吗？”
“放开我！”祝婉茹甩开母亲的手，发丝散落在通红的脸颊上，“外祖母和霍家老太太的交情那么好，这明明有一条生路，你们为什么非要没苦硬吃？”
祝婉茹感觉自己和这家人完全无法沟通，拔腿就朝着外祖母的小院跑去。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跟霍家搭上关系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至于祝家，等到下放那一天，有他们后悔的！
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来求她呢？
夜色渐浓。
军区大院小楼的小屋里，张宝珠蜷在碎花床单上翻来覆去。
月光透过绿漆窗框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树影。
霍臻说明天带她回老宅，她这会儿想到便觉得紧张。
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带着她迷迷糊糊坠入梦乡。
晨光刺破薄雾时，霍臻己经端着袁兴准备的早餐坐在餐桌旁。
搪瓷缸里的面条还冒着热气，张宝珠揉着眼睛下楼，目光在空荡的客厅里转了转：“姐姐呢？”
“她去接人了。”霍臻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军绿色袖口掠过桌面，带起淡淡的皂角香。
“哦。”
张宝珠没再多问，坐下开始吃早餐。
早餐过后，霍臻带着张宝珠出门。
袁兴早就等在车子旁了，看见霍臻和张宝珠出来，连忙打开车门。
等他们坐稳后，车子驶出军区大院，朝着霍家老宅的方向去。
张宝珠坐在后座椅上，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还有些茫然，“你真带我回家啊？”
这速度跟坐火箭似的，她感觉在做梦。
“怕了吗？”霍臻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迟早都要去的，先带你去认认人。”
军区大院离霍家老宅有些距离，柏油路上的颠簸让张宝珠有些犯困，她不知不觉地歪进霍臻怀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整齐的踏步声和“首长好”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张宝珠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霍臻含笑看着她的视线。
“醒了？下车吧，我们到了。”霍臻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温热的呼吸扫过发顶。
张宝珠点了点头。
霍臻牵着她的手下了车。
张宝珠往西周看了看，她己经身处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院门口有抱着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很是气派。
霍臻揽着她的肩膀往里面走，袁兴从后备箱拿出大大小小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张宝珠踩在青砖地面上，突然攥紧霍臻的手，跟他咬耳朵：“我太紧张了，都忘记准备礼物上门了。”
霍臻在她耳边低语：“袁兴手里提着的，都是你准备的。”
张宝珠感激地看向他，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果然事事周全，张宝珠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正说着，雕花门帘一掀，霍老太太在袁妈的搀扶下，迎了出来。
看到霍臻牵着张宝珠的手，霍老太太浑浊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脸上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好小子，动作果然够快的，这就把人家小神医追到手了，今个儿还特意带回家来了，寡了二十多年，可算是开窍了！】
听到霍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心声，张宝珠的脸颊爬上了红晕。
霍臻跟张宝珠介绍道：“宝珠，这是奶奶。”
而后又跟霍老太太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的对象，张宝珠。”
张宝珠对上霍老太太的目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奶奶好。”
霍老太太己经上前来，熟络地握上了张宝珠的手，带着她就往屋子里走，“外面热，咱们进屋去说话。”
“好的，奶奶。”张宝珠乖巧地搀扶着霍老太太，跟着她往里面走。
霍臻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跟了上去。
只是，几人还没进屋，院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汽笛声。
霍臻转身望去，看见一辆老式吉普停在槐树下。
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被人扶下了车，她正和门口的警卫员说着什么。
突然，那老太太声音洪亮，朝着霍老太太的方向高声喊道：“红秀啊，好久不见啊。”
蝉鸣声骤然密集起来，霍老太太扶着张宝珠的手微微收紧，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陈年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