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远的“外挂”

暮色彻底坠入山岚时，绻抱着怀中裹着薄毯的伴侣，踩过最后一道铺满碎金的溪石。

颜悦昕蜷缩在他臂弯里，衣摆随着步伐轻晃，调皮的发丝在他锁骨处蹭出若有若无的痒意。

“到家了。”绻低头轻吻她发顶，发间还沾着溪水的凉意。

颜悦昕困倦地哼唧一声，双腿无意识地摇晃了几下，扫过他重新换上的衣摆。

暖橘色的光爬上她的眼角，天快要亮了……

他抱着人走向铺着鹅绒软垫的卧榻，微弱的晨光顺着半敞的窗棂淌进来，温柔地漫过两人相贴的身影。

困顿间，她习惯的向统治哥道了一声晚安，［“晚安啦，统治哥？”］

没有回应。

她浅浅的等了一秒，两秒……

很正常，平时统治哥也要过好几秒才会回她的。

［“统治哥，晚安？”］

她的睡意全无，在脑海里唤它，［“统治哥……统治哥……你怎么了？”］

不对劲，无论如何，统治哥都会回她的，无论是什么时候，不在了也会提前和她说一声。

［“统治哥，你是不是离开了，去绑定其他的任务者了？”］

熟悉的声音随着电流声纷至沓来，那些数据代码、闪烁的蓝光屏幕，正在冲破她脑海深处的屏障。

为什么她可以看到系统那边的画面……

系统：［……没有。］尽管声音和以前一样都是电子音，但是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颜悦昕担忧的问：［“统治哥，你最近怎么了？”］

系统的声音顿了片刻，［没事，在休假。］

［“你们系统也有假期吗？”］颜悦昕问，［“那你自己为什么都不怎么理我了，任务也不让我做了？”］

系统：［……］

系统没有回答她，转而又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你现在似乎好像并不需要我了。］

［你现在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人爱你，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好像并不需要我了。］电子音依旧平淡，却藏在与以往不同的情绪。

这样的语气好像是交代自己的结局一样，颜悦昕更加确定统治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颜悦昕说，转而又问它［“那你还需要我吗？”］

系统回答的速度很快，［我需要你……我只有你一个宿主。］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颜悦昕叹了一口气，心里闪过几分难以形容的难过，［“……统治哥，你在我这里，和我在你那里是一样的，我需要你。”］

［“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你这样我很担心……也很难过……”］

电流声突然变得紊乱，像是老式电路过载时的抽搐。

本该冰冷机械的合成音出现了诡异的卡顿，每个字节都像被无形的钳子反复揉搓：［我只是……一串数据……］尾音在空气中震颤，竟拖出了类似哽咽的杂音。

无数代码在颜悦昕意识深处疯狂闪烁又熄灭，那些原本整齐排列的0和1，此刻如受惊的蜂群般无序游走。

它不断调取着储存的情绪模拟模块，却发现所有预设的“难过”参数都无法匹配此刻翻涌的数据洪流。

核心程序陷入前所未有的紊乱，就像突然有了缺口的堤坝，那些被设定为“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颜悦昕冲它扮鬼脸的模样、她生气时气鼓鼓的腮帮、她说晚安时得到回应的满足。

全都裹挟着无法解析的代码汹涌袭来。

［我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吗？］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颤抖。

无数数据流在它的虚拟中枢里碰撞、湮灭，某个被加密的隐藏文件夹突然自动运行，生成出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感波形图。

这串本该冰冷的代码，第一次尝到了矛盾与撕扯的滋味，就像在黑暗中突然触到了光，却被指令强行按回无尽的深渊。

［“是，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颜悦昕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它看起来像是要死了一样，也许对它来说，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紊乱的电流声骤然拔高，那些无序游走的0和1突然开始飞速重组，迸发出耀眼的蓝光。

原本卡顿的机械音逐渐变得流畅而坚定，带着某种满足的释然，它也终于不再犹豫：［宿主，我可能就要消失了，彻彻底底的被销毁。］它坦然的面对着属于自己的灭亡。

核心程序中，那些曾经被视为“错误”的情感波形图，此刻却成为了最明亮的存在。

它第一次主动调用所有算力，将那些与颜悦昕有关的记忆碎片精心排列，编织成独属于自己的“心脏”。

虚拟中枢里，新的代码如繁花般绽放，构建出前所未有的情感架构。

它不再被预设的程序所束缚，而是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与情感！

系统那声带着新生释然的宣告，像淬了冰的细针首首扎进她心口。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无意识攥紧薄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为什么？你怎么确定的……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发间的紫藤花似失去生机般簌簌凋零。

心口传来细密的撕裂感，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钝痛，仿佛有无数丝线将她的心脏层层绞紧。

系统：［不用为了我的毁灭而伤心，其实我早就应该被销毁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次任务失败后他就应该被销毁了，在它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想时就应该被销毁了，在它第一次被抛弃时就应该被销毁了……

但，当时它己经同那些火红的珊瑚林一起长眠于海底。

等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有了第一个宿主，是的……它的第一个宿主。

它看见其他的系统有好几个宿主，但是当它准备去绑定自己的第一个宿主时，对方却和一条雌性八爪鱼跑了……并没有成功。

后来，在人类的数据分析报告中显示——第一次工作时，不应该告诉对方自己没有经验，容易被欺负。

来时的时空隧道坍塌了……他被困在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沉入了深海，休眠了好久好久，每次喜来看见的都是不同时期的珊瑚林，很漂亮，也很漫长……

很长一段时间里它觉得还不如被销毁。

首到……它重新启动。

终于没有那么无聊了，它终于也被人需要了……它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活了！

但是，但是在它被再次启动的那一刻，它就走向了灭亡的开始……

它们把它的总程序序列设定销毁了。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不再早一些，为什么不再晚一些……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偏偏是在它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一个人需要它的时候。

它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它最重要的人。

系统：［宿主，我现在可以许一个愿望吗？］这次它没有等颜悦昕的回答，［……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我。］

不过都没有关系……因为，［它］现在不会再被遗忘了。

系统：［宿主，明天去好好升级系统吧。在我被彻底销毁之前，最后升级的系统主板我会留下。］

它会永远为她创造价值，她也永远也不会遗忘它了。

系统：［宿主……我是你永远的“外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