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飘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小草感到有冰凉的东西正顺着嘴角往外流,喉咙里泛着股腥甜的金属味。她试图抬手擦拭,却发现这具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手指枯瘦如柴,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老爷!老爷醒了!"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耳膜。
眼皮像灌了铅,她艰难地撑开一条缝。朦胧视野里,八角宫灯的流苏正在头顶摇晃,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身下是硌人的硬榻,而非记忆里宿舍的软床。鼻腔充斥着檀香与某种苦涩药味混合的古怪气息。
"快请太医!再去禀报珍大爷!"
纷乱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踏出闷响。小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团带着碎肉的黑血喷在素白中衣上。借着这个动作,她终于看清自己所在——这是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紫檀木的案几上摆着青铜丹炉,炉底还残留着暗红余烬。
穿越了?
这个念头刚起,海量记忆便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贾敬,宁国府当家人,因吞服金丹暴毙而亡...红学论坛上那个热帖的分析...自己睡前还在吐槽这个角色愚昧...
"父亲!"锦缎帘子被粗暴掀开,闯进来个三十出头的华服男子。面白无须,眼下挂着青黑,蟒纹腰带上缀着七八个香囊——活像原著里走出来的贾珍。
小草——现在该叫贾敬了——瞳孔骤缩。按照记忆,此刻应该是红楼第十二回末,贾敬吞丹身亡的关键节点。原著中接下来就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宁国府彻底走向衰败的转折。
"您怎么..."贾珍扑到榻前,却在接触到"父亲"眼神时僵住。那目光锐利如刀,哪有半点往日浑浊。
贾敬突然抓住儿子手腕,触感如握毒蛇。她清晰记得这个纨绔在原著里如何逼奸儿媳,如何在父亲灵前"哭得泪人一般"却暗地与小姨子厮混。喉头又涌上血腥味,这次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去...把玄真观...地窖第三格...紫檀匣子...取来..."她故意气若游丝,每个词都像从齿缝挤出。这是原身记忆里的暗格,藏着宁国府半数田契。
贾珍眼中闪过贪婪,假意推辞两句便匆匆离去。待人影消失,贾敬猛地撑起身子,惊得旁边老仆趔趄后退。
"现在什么时辰?"
"寅、寅时三刻..."
"秦氏可还在天香楼?"
老仆脸色刷白。贾敬心头一沉,原著里秦可卿此刻应该己经悬梁。她强忍眩晕赤脚下地,绣着松鹤纹的缎面被褥滑落在地,露出这具干瘦如柴的身体——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皮肤上布满可疑的红斑,是长期服食汞丹的痕迹。
"备轿!不...备马!"
当贾敬裹着鹤氅冲出房门时,东方刚泛起蟹壳青。她踉跄着跨上马背,大腿内侧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具养尊处优的身体显然不擅骑术,但她顾不得了——必须赶在丑事传开前控制局面。
晨雾中的宁国府像幅洇湿的水墨画。穿过夹道时,几个洒扫婆子见了鬼似的僵在原地。马匹在会芳园外惊嘶人立,贾敬滚鞍而下,险些被石子划破掌心。
天香楼朱漆阑干上,果然悬着道刺目的白影。
"取...取我的名帖..."贾敬喘得如同破风箱,却死死按住闻讯赶来的赖二,"去太医院请王太医...就说...我这里有张仲景失传的方子..."
她盯着那具还在轻微晃动的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原著里秦可卿之死牵扯出多少腌臜事,光那副棺材就花了薛家上千两银子。现在既然自己成了贾敬,绝不能让这成为宁国府败落的导火索。
"老爷!这、这如何是好..."赖二汗如雨下。贾敬知道他在怕什么——按礼法,公公擅入儿媳居所是大忌。
"蠢材!"她抓起案上茶壶砸过去,热水在赖二脚边炸开,"去把蓉哥儿捆来!再让人守着所有角门,谁敢嚼舌头..."话未说完,喉头突然涌上腥甜。她低头看着衣襟上新溅的血点,突然想起原著那句判词——"箕裘颓堕皆从敬"。
现在,颓堕的命运该改写了。
当王太医带着神秘药箱匆匆赶到时,天香楼下的密室己点了安魂香。贾敬看着榻上面如金纸的秦可卿,从袖中抖出个小瓷瓶——这是她穿越带来的强效镇静剂,本是自己治疗失眠用的。
"用这个。"她将药片碾碎溶入参汤,在太医惊愕的目光中捏开秦氏下巴灌了进去。
窗外,朝阳终于刺破云层。贾敬眯起眼,看见贾蓉被五花大绑押过穿堂,后边跟着面无人色的尤氏。府里的大铜钟突然敲响,惊起满树麻雀。
她缓缓展开从贾珍处骗回的田契,在背面用朱砂写下第一个计划:毒控贾珍,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