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蓝梦的这个念头最终还是要落空了。
沪城作为重要的通商口岸,做外贸生意的商人多如牛毛,来来往往的货船每日都在码头吞吐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珍馐美味。
这与那些扎根沪城多年的水果商截然不同——蓝记在本地经营百年载,对每一家水果商的底细都了如指掌,这才能够精准地切断程记的供货渠道。
但面对那些行踪不定的外贸商人,蓝家的势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这些外贸商人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
今日可能还在沪城码头卸货,明日就随船去了南洋;这个月还在推销法国面粉,下个月就改做比利时巧克力的生意了。
他们的交易网络遍布全球,供货渠道错综复杂,根本无从查起。
蓝梦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汇报时,常常是刚摸到一点线索,对方就己经离港出海了。
“六小姐,这周又跟丢了三个。”蓝家的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地汇报道。
“那个做意大利面粉生意的皮特陈,前天刚谈好要见面,昨天就接到电报说家里有事,连夜坐船回米兰了。”
蓝梦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上等的景德镇青花瓷顿时碎成数片。
“废物!”她尖利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连个人都盯不住,养你们有什么用!”
管事低着头不敢吭声。
他心里清楚,这些外贸商人个个都是人精,稍察觉不对就会立即抽身。
更何况程记那边似乎早有防备,每次交易都选在人流密集的码头或是闹市,根本无从跟踪。
就在蓝梦焦头烂额地寻找程记供货商的这段时间里,程记甜品又接连推出了几款惊艳沪城的西点,每一款都迅速成为城中热议的焦点。
首先是巴斯克蛋糕。
这款来自西班牙的甜品一推出就引起了轰动。程记的巴斯克有着焦糖般深褐色的表皮,切开后内里却是如丝绸般柔滑的流心。
浓郁的乳酪香气中带着一丝焦香,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有位刚从那边留学归来的年轻人尝过后激动地说:“这味道和西班牙那边的一家老字号简首是一模一样!表皮的焦化程度堪称完美,既不会太苦,又保留了足够的香气。”
更妙的是程记在传统配方上加入了一点点海盐,恰到好处地平衡了甜腻感,让这款蛋糕即使吃下一整块也不会觉得腻。
接着是可露丽,这款法国波尔多的传统甜点在程记的演绎下焕发出惊人的魅力。
小巧的蜂巢状外形,焦糖色的脆壳包裹着柔软如布丁的内馅。
每一口都能同时感受到外皮的酥脆和内馅的绵密,香草与朗姆酒的香气在舌尖缠绵。
在上桌前用喷枪微微加热可露丽的表面,让顶部的焦糖重新融化,形成一层晶莹的糖衣。
而蒙布朗的推出更是将程记的声誉推向了新的高度。
底座是酥脆的蛋白饼,上面堆砌着如雪山般蓬松的栗子奶油,最外层覆盖着细如发丝的栗子面条,顶端点缀着一颗金箔包裹的糖渍栗子。
用银质小勺轻轻挖开,里面还藏着香草奶油和栗子泥的夹心,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口感和风味。
……
程记的橱窗前每天都排着长队,从清晨开业到晚上打烊,人流从未间断。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蓝记西点的门庭日渐冷落,曾经熙熙攘攘的店面现在常常只有零星几个顾客。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蓝记垄断的水果商也开始不满。
蓝记为了打压程记,当初承诺大量收购他们的水果,如今却因为销量下滑而频频违约。
“蓝老板,这批芒果您要是再不要,我可就另找买家了。”
一位水果商在蓝记的会客室里不满地说,“当初是您拍着胸脯说全部包销的,现在库房里堆着的货都快烂了!”
蓝梦的脸色难看至极,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再宽限几日,最近店里正在研发新品,很快就会有大订单.…..”
好不容易打发走水果商,蓝梦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她一把掀翻了茶几,上面的茶具摔得粉碎。
“查!继续查!”她对站在一旁的管事吼道,“我就不信程记能凭空变出这么多顶级原料!”
蓝梦这段时间也是焦头烂额。
她派出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从码头工人到海关职员,甚至买通了几个货运公司的调度,就为了找到程记的供货渠道。
每天都有大量情报汇集到她手中,需要一一甄别筛选。
她的眼下己经浮现出明显的青黑色,连最昂贵的遮瑕膏都掩盖不住。
“六小姐,有线索了。”
一天深夜,管事匆匆赶来汇报,“我们的人在十六铺码头蹲守多日,发现有个叫‘老杰克’的混血商人,每隔十天就会在同一时间靠岸,而且.…..”管事压低声音。
“他卸货后总会在深夜去程记后门。”
蓝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老杰克——这个名字她在调查中多次听到过。
据说此人精通七国语言,常年往来于欧洲与远东之间,专门做高端食品原料的买卖。
更重要的是,他行踪诡秘,从不与固定商家合作,交易全凭心情。
“继续盯着,”蓝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知道他下一次靠岸的具体时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周折,蓝梦终于确认了这个神秘供货商的身份。
出乎她意料的是,程记那么多高品质的原料——法国面粉、比利时巧克力、意大利奶酪、马达加斯加香草荚——竟然全都来自这同一个商人。
这既让她惊讶,又暗自松了口气:只有一个目标,总比对付一群人要容易得多。
“准备一下,”蓝梦对心腹吩咐道,“我要亲自会会这个'老杰克'。”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精心修饰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找到了源头,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蓝家最擅长的环节了——威逼利诱,不择手段。
她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用钱砸不开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