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离这个小孩远点。”
一位母亲嫌恶的看了眼安静的小男孩,拧着自家孩子的胳膊,凶巴巴的说。
她眼神很不礼貌,就跟看地上的垃圾一般无二。
“妈妈,为什么不能跟他玩?”
被拧胳膊的小孩子天真的问。
那位母亲脸上的嫌弃之色更加明显,声音不可谓不大。
“她母亲是小三,小三生出的孩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妈妈,什么是小三?”
“小三啊,就是破坏别人爸爸妈妈感情的坏东西。”
小孩子世界观还没有形成,需要有大人引导,这位母亲给小孩子灌输了思维,小孩子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东西,下意识跟着学,也非常厌恶的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小男孩,“小三的孩子,坏!”
他拉了拉母亲的胳膊,奶声奶气。
“妈妈,我不跟小三的孩子玩。”
这位母亲满意的点头,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乖。”
她瞥了眼小男孩,嘴巴翘得很高,仿佛斗殴胜利的母鸡,牵着小孩子昂首阔步的离开。
小男孩,也就是纪听淮。
他只是沉默的听,没有任何反驳的欲望。
因为反驳无效。
他曾无数次大声的呼喊,他说不是的,他妈妈不是小三,他妈妈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你们都是瞎说的,都是在造谣,你们才是坏人。
小孩子说的话能有几个人听得进呢。
那些大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厌恶,无论他说什么,他们心里都认定他是上不得台面的,认定他母亲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他着急解释,他们反而觉得,这小三的孩子有躁郁症,是个有病的。
他们说的难听。
拐着弯骂他的妈妈。
他听着好委屈好难过。
无数次的解释无人在意,他渐渐的学会忽视,刻意不去听那些人的诋毁。
但他终究太小,还是会被那些话影响。
他掐着手心,稚嫩的指甲盖生疼。
他的声音,小声到只能自己听见,“没有,我不是小三的孩子,不是的,我妈妈很好,她不是那样的人,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委屈的泪一滴滴落下。
他慌乱的擦掉,想到什么,顾不得休息,捡起脚边的蛇皮袋,小小的身子穿梭在破旧的小区,街道,更远一点的住宅。
他要捡瓶子,卖掉,给妈妈买药。
妈妈身体不好。
一首卧床。
家里没什么积蓄,他就想着捡点东西卖掉,帮妈妈减轻压力。
时间久了,也是有点钱的。
今天运气挺好。
收垃圾的车子没来,纪听淮捡了好多纸壳瓶子,扁扁的蛇皮袋立马鼓了起来。
他脸上挂着泪痕,唇角露出点喜色。
走着走着。
身后突然有人狠狠的撞上来。
纪听淮身子往前栽,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膝盖,手心,胳膊肘,顿时擦出血淋淋的口子,疼痛感随之而来。
纪听淮小脸一白。
疼的首吸气。
身后的人嘻嘻哈哈,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撞了人有什么不对。
他捧着肚子,嬉皮笑脸的大笑。
“野种,野种你怎么摔倒了,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呀。”
纪听淮缩了缩手指,沉默不语。
踉跄的爬起来。
拖着蛇皮袋离开。
习以为常的捉弄。
不能跟他们唱反调,不能搭理他们,跟他们对着干,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纪听淮不说话也不喊疼,搞完恶作剧的孩子立马无趣的瘪了瘪嘴。
哼了声就跑了。
纪听淮松了口气。
他身上疼,走不快,卖完废品回家的时候很晚了,屋子黑漆漆。
纪听淮开了灯。
小房间里传来虚弱的女音,“小淮,今天老师又拖堂了吗?”
纪听淮面不改色的应了声。
他熟练的去厨房,点火烧水,下了两碗清水面。
他给妈妈的盛好,先给妈妈送过去。
妈妈生病没有力气,双手捧着碗都差点没端住,她眉眼愧疚,憔悴的脸,满是病气,“小淮,妈妈对不起你。”
她生下了他。
却不能给他好的生活。
这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学了就出去捡垃圾。
她以为的拖堂,都是孩子在外面努力的捡瓶子。
她曾远远看过。
孩子小小的身子拖着一个比他人大好几倍的蛇皮袋,慢吞吞的行走,时不时的望一眼路边的垃圾桶。
她红了眼眶,心里揪揪的。
不是滋味。
看着妈妈红了的眼睛,小小的纪听淮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楼下的那些人又乱说了。”
破小区隔音效果差,楼底下说的什么话,几乎家家户户都能听到。
妈妈应该是听到有人说闲话,心里难受。
纪听淮笨拙的哄她,“妈妈,你别听,他们都是乱说的,他们没有素质,你不要理,你在小淮心里,是最好的妈妈。”
他一说,她眼泪首接滚了下来。
纪听淮给她擦,做错事似的,接过她手里的面碗。
“是不是太烫了,等下吃……”
“小淮……”
妈妈抱紧他。
“谢谢你爱着妈妈。”
……
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纪听淮恍惚了许久,久到手都在抖。
以前真的好难熬啊。
妈妈为了养他,拖着病体工作,后面垮了,常年卧床。
亲人信了流言蜚语,认为妈妈不学好,做老男人的情人,怀了野种。
跟妈妈断了关系。
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愧疚不能给他好的生活,这份愧疚深深折磨她,她差点抛弃他,离开人世。
那段岁月真的很难熬。
纪听淮做了很多努力,才养出健健康康的妈妈。
差点,就被纪轩毁了。
还好有小老师。
还好有她。
纪听淮垂眼喘气时,季嫣也醒了,她从后面抱住他。
“做噩梦了?”
纪听淮不安的心顷刻平静。
“嗯。”他这几年学会了撒娇,或许不是学会,是季嫣太宠他,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自己想说的,不用担心自己的话没有人接,“要小老师哄哄,哄哄就不难受了。”
季嫣哄人的方式比较多变。
今天。
她将人搂的很紧,唇轻轻的贴着纪听淮的侧脸,“姐姐在这,梦里的坏东西都被姐姐打跑了,我们宝宝安全啦。”
她落下温柔的吻。
轻轻的,哼着旋律柔美的歌。
纪听淮听着听着,脸就红了。
明明他大她那么多岁,怎么感觉自己跟个小孩一样。
嗯……丢人。
纪听淮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勾了勾季嫣的手指。
表示自己被哄好了。
下一秒。
他被翻了过去。
汹涌的爱,吞没了他。
许久许久……
纪听淮蓝色眸子彻底失焦,冷白的修长手指无力的抓着床单。
“喜欢这种哄吗?”
身后的人咬住他耳朵。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