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有四位专职教引嬷嬷,其中两个嬷嬷司职礼仪教习,负责教授哥儿姐儿的日常举止,乃至宫禁礼仪。
也负责调教新入府的下人的规矩和礼仪,表现好的可以从三等粗使丫鬟,晋升二等小丫鬟甚至一等大丫鬟。
据说这俩嬷嬷都是早年宫里出来的,侍奉过宫里的主子娘娘,对宫规礼仪甚是熟稔,教授这些公子小姐丫鬟们,自然不在话下。
另外两位嬷嬷专职教引小姐们的针黹女红,作为未来的婚配夫君家里的当家主母,针黹女红可以不做,但必须要会。
至于持家算数之道,或要长辈点拨,或要自己思量。
就说这日晌午,外边依旧寒风阵阵,刮的人睁不开眼睛。
荣庆堂里只消把厚帘子垂下来,里边儿可暖和得多。
不仅暖阁里有烧热的炕铺烘着,正堂中心还有个半人高的大香炉,里边添着烧旺的板炭。
连着炉壁都烧的半红起来,贾母怕谁不小心被烫着,特意让人用木架搭成栅栏给圈起来。
纵是荣庆堂有五间上房大,一整个也都暖洋洋一片。
林黛玉原和迎春姊妹们在屋里跟着嬷嬷学绣花,不多时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便一道进来给贾母问安。
事实上,无论邢王二夫人还是李纨王熙凤俩妯娌,亦或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都要每天来给贾母请安问候。
或侍奉贾母用饭,或陪着坐一坐说说话儿,迟早说话,总归要来一趟,以示恭顺。
王熙凤今儿头上带了一个秋板貂鼠昭君套,穿了一件桃红色撒花大袄,石青刻丝灰鼠金银线流彩披风,又着了新作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打扮的粉光脂艳得。
倒是王夫人照例一身淡雅得体的秋色直褃长袄,披了件斗篷,带着暖兜。
进了门自有丫鬟帮着解披风斗篷,王熙凤手里兀自揣着一个手炉。
林黛玉与姊妹一齐站了起来见了礼,鸳鸯琥珀便沏了茶奉上。
王熙凤只笑吟吟的挨个瞧了一遍林黛玉姊妹们手里的活儿,便笑道:“妹妹们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改明儿我想做个风领子,不知道哪位妹妹愿意为我效力啊?”
探春便笑道:“给你效力我能得什么好处?”
王熙凤就笑骂道:“你做不做得来我还疑问呢?八字没一撇,就问好处?平日里我也没亏待你不是?”
探春就笑:“风领子能难得过鞋底子?前儿几天就给老祖宗做了一双暖鞋,不信你问老祖宗。区区风领子不过是那皮子裁了缝一缝的事儿,岂能难得到我?”
王熙凤咯咯笑着道:“成,你要给我做一件灰鼠皮子的,四尺长,寸半宽。你琏二哥过几天要去白山庄子上一遭,瞧我们这边儿冷成这样,那里说不得已经下雪了,不围个风领子怕他冻得受不了。”
探春就笑道:“还是凤姐姐会疼人,琏二哥只怕舍不得又出远门儿吧。”
王熙凤咯咯笑道:“疼人谁不会,三妹妹眼瞅着也快到了要疼人的年纪,我看呐咱们可要好生留意些哪家的王孙公子长得俊俏,好给三妹妹觅个好郎君才是。”
王熙凤说道后来,只对着贾母和王夫人说着。
逗得大伙儿笑个不停。
探春一下就红了脸不依道:“把你个烂了嘴的蹄子,好端端就拿我取笑,枉我尊称你一声姐姐,浑没个当姐姐的样儿,看我不用针线缝住你的嘴。”
说罢羞恼着就拿着针朝王熙凤追来,王熙凤一边儿往贾母身后的罗汉榻引枕后面藏,一边儿告饶道:“好妹妹,我知道错了,就饶了我这次吧,哎呦,老祖宗救我、、、”
贾母乐的一边拦着探春,一边帮着说好话,一边佯道让探春放下针,仔细伤人。
探春自是不敢真的拿针攮王熙凤,便扔到一边,喊着林黛玉和迎春惜春一块儿上手:“二姐姐林姐姐四妹妹我抓住她,你们快来挠她咯吱窝,管教她下次再不敢取消我们。”
“好个泼辣的三丫头,倒把凤丫头辖制住了。”
王夫人笑道。
迎春和惜春颇为意动,林黛玉也跃跃欲试。
屋里笑闹成一片,就在这时,贾宝玉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瞧着屋里的热闹劲儿,便笑着忘了正事。
贾母见了,就道:“你不是被你父亲叫去检查功课了吗?”
贾宝玉这才想起正事道:“舅舅带王健表兄来了,现在正在荣禧堂,舅舅要我来知会老祖宗,说待会儿要来拜见老祖宗。有不便的女眷可以先回避。”
贾母便笑道:“知道了,去告诉你舅舅,这里都是一家子骨肉,都不是外人,无需回避。”
贾宝玉这就回了一声:“是。”
笑着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