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难得是个晴好的天儿,虽是深秋早晨,却也阳光温煦,竟也不怎么冷。
林黛玉伴着王熙凤王熙鸾姊妹仨人出了致园,正巧碰到准备进园子的谷夫人。
“呀,你们起的倒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谷夫人面露讶色,王熙凤上前就挽起谷夫人的胳膊亲昵道:“婶婶不也挺早。”
林黛玉昨晚听王熙凤说过眼前这位美貌和善的谷夫人,还是一位情路坎坷却至情至性,对感情坚贞不渝的烈女子。
心中不由生出真心实意敬重之情,既怜她一片痴情,又叹她如今终和所爱之人得以圆满。
总之如今她看谷夫人的眼神,比昨日多了几分异样。
看着谷夫人投过来的美眸,林黛玉含笑微微一福,嘴里唤了声“姨妈”,算数见礼问安了。
谷夫人拉过林黛玉道:“怎么样?昨晚睡得可好?”
林黛玉回道:“我向来不挑铺,睡的很好。”
谷夫人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认铺,来到我们这儿睡不着呢。”
林黛玉轻笑道:“昨儿和凤姐姐睡一张铺的,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谷夫人点头道:“我让厨房烧了几碗鸡蛋茶,正准备去看你们起了没有,你们既然起了,那就先吃点鸡蛋茶垫垫肚子,晌午饭要迟些子。”
王熙凤笑道:“我正好肚子饿了。”
谷夫人拍着王熙凤手背道:“就知道你一早爬起来就要吃的碰鼻子才算好。”
王熙凤笑道:“婶婶这话我可不依,见天儿大清早饭就要碰鼻子的,只怕另有其人吧。”
谷夫人笑道:“你说他呀,天没亮就起来了,跑厨房自已吃过一茬了。”
王熙凤道:“刚还在和林妹妹说呢,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一准儿看这两天叔叔在家,也不往外野了,平日哪见他这用功劲儿。”
谷夫人道:“也不能这么说,健儿平日里早起也耍上一阵子的。上次中秋老爷休沐在家,就专门检验过他。虽然当面斥责了他,背地里倒和我说过,说他底子这几年练得还行,所欠缺者一是年纪太小身板儿略显单薄,二是未经阵仗磨砺。说是再长两年,稍加磨砺,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王熙凤闻言美眸流转:“ 叔叔的意思,真的打算让健兄弟以后也投军?”
谷夫人回望王熙凤,似笑非笑道:“依你之见呢?”
王熙凤咯咯一笑:“我哪有什么见不见的,不过要换了是我的儿,断舍不得能让他投军吃苦,花钱也捐个同州同知,不是个白身也就够了。”
谷夫人摇了摇头道:“健儿这孩子看样子科举一途是不敢想的,只看他老子将来如何做发他。”
王熙凤道:“婶婶不必忧心,叔叔打小就这么栽培他,必有深意。即便以后也投军,有叔叔在,吃不了什么苦,料想也是走走过场,将来也是整军经武的材料。”
谷夫人点点头:“不说他了,走,去吃早茶。”
王熙凤道:“干脆让人把鸡蛋茶端到练武场去,光吃鸡蛋茶多没意思。要是有人在旁边耍耍剑演演武助助兴,岂不更有意思,你说呢林妹妹?”
“啊?这、、、可以吗?”
林黛玉猝不及防王熙凤这么一问,顿时没反应过来。
谷夫人见林黛玉的样子,笑道:“既如此,我管让人搬椅子几子,人家愿不愿意给你们演武助兴,可要看你们的面子大不大了。”
说罢,谷夫人头一歪,不用说话,身后随侍的大丫鬟竹茹就道:“我这就安排。”
“那我们去看看咱们有没有这个面子吧,咯咯咯。”
王熙凤笑的花枝乱颤,扭动着曼妙的身材,率先往西厢房最北边一间屋子走去。
林黛玉伴着谷夫人也跟了上去。
原来这练武场的开门儿就是这院子西厢房最北边一间,这间屋子是个东西通透的过堂。
过堂外边就是练武场,过堂里,两侧各放着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刀枪剑戟,斧锤锏槊并大小弓箭不一而足。
甚至还有一面大鼓,一张大锣,一副铠甲,过堂两边空间也不算小,放着这几架兵器物事竟也稍显逼仄。
看的林黛玉不由咋舌,这才算事武勋传家的家庭。
几人穿过穿堂,正见王健一身单薄的罗衫,正握着一柄斩马刀,正在那边劈砍成排的木桩子。
但见他每次挥刀,都砍得木屑横飞。
王熙凤几人不敢凑近了,王熙凤瞧了片刻,便笑嘻嘻的出声打趣道:“你这练得哪一出功夫?要砍柴去厨房岂不砍了还能烧柴火,一举两得?”
王健原本砍得正欢,乍听王熙凤的声音,回头一瞧,却见林黛玉几人都在。
这便露齿一笑,道:“你这就外行了不是?这砍马刀练得就是砍马腿,我总不能拿真的马腿去砍吧。”
说着话,王健便拎着大刀走了过来。
走到近处,见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头发丝冒着丝丝白烟。
王熙凤道:“瞧你耍的满脑门子的汗,过来我给你擦擦。”
王健一笑,把头凑了过来。
王熙凤却“啊呀”一声:“可不巧,我走得急,没带帕子。”
谷夫人也道:“我也没带。”
眼下只有林黛玉襟子间塞着帕子,见状便将自已帕子抽出来,递给王熙凤。
王熙凤刚想去接,忽然慧黠一笑:“这可不是我的帕子,我给健兄弟擦,这健兄弟是记得我的好,还是该记你的好呢?要我说,你的帕子还是你来擦吧。”
此话一出,王健先是一怔,随即轻笑起来,林黛玉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下意识的就要把帕子收回来,王熙凤眼疾手快又伸手抽了过去,笑道:“开个玩笑,妹妹还当真了。”
转瞬王熙凤就拿着林黛玉的帕子甩在了王健的头上:“自个儿拿去擦,还真想让我给你擦汗珠子,美不死你。擦完记得洗干净,改明儿还人家。”
王熙凤笑吟吟的看着王健。
王健嗅着帕子上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翻来覆去看着眼前的帕子,冒了一句:“这帕子没有擦过鼻涕吧?”
林黛玉闻言差点背过气去,伸手就要去夺帕子,王健手腕一抖轻轻就躲开了,嘻嘻一笑:“开个玩笑,咋还当真了。”
说罢拿起帕子就在脸上胡乱擦了起来。
这下沾了他的汗,林黛玉更加不好往回讨了,只气的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王熙凤狠狠剜了一眼王健,这小子是真的虎愣虎愣的,白费了她一番好意。
可眼下有不便指责他,只冷着脸瞪着王健。
倒是谷夫人始终一脸笑吟吟的看着,也不插话。
就在这时, 竹茹领着两个粗使婆子搬着椅子和茶几就进来了。
王熙凤瞪了一眼王健,随即指挥道:“就放门口太阳底下暖和。”
竹茹便领着人放下三把椅子,中间隔着两个茶几。
王健一看这阵仗有些发懵:“你们这是?”
王熙凤白了王健一眼道:“检验检验你的功夫,给我们耍几套看看火候。”
王健一听便乐了:“怎么?你们专门来看我耍功夫的?”
他一言刚毕。菊香领着厨娘便端来五六碗的鸡蛋茶又进来了。
所谓鸡蛋茶,就是糖水荷包蛋,一碗儿里面四个,辅以蜜枣,龙眼,枸杞点缀。
菊香放下鸡蛋茶,谷夫人便邀林黛玉和王熙凤坐下用。
王熙凤端着鸡蛋茶道:“壮士开始吧,我可要开吃了哦。”
听王熙凤对王健说得逗趣,林黛玉忍俊不禁,便也坐下端起了鸡蛋茶,美眸却有意无意的瞟向了王健。
那意思分明在说,我也要开吃了,你还不开始吗?
王健哈哈一笑:“得得得,今儿我就给你们助助兴又何妨。”
说罢,扔下手中厚重的砍马刀,转身进过堂取过一柄长剑来。
再出来时,原本攥在手中的林黛玉的帕子,却被他塞进怀里。
随即王健便在场中舞动长剑,先来了一个华丽的剑花,然后一招一式演起武来。
他原本就生的身量高挑,身姿矫健,当真动如游龙,剑花飞旋,剑刃破空声不绝如缕。
这边谷夫人王熙凤林黛玉和王熙鸾都在吃着鸡蛋茶,一边看王健耍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
直到一套剑法演完,这边还没放下碗筷,王熙凤更叫着王健继续。
王健累的个贼死,但看到林黛玉饶有兴致的看着,也不知哪里升起一股子力气,一咬后槽牙,将早上耍过一遭扔在边上的长枪又捡了起来,开始耍枪。
只瞧那长枪在他手里,灵蛇一般苍劲有力,枪影重重,或刺,或架,或抡,或砸,舞的虎虎生风。
王熙凤低声道:“我说这小子是个人来疯吧,有林妹妹坐这儿,都不知道累,这都由连耍一顿早茶了,劲头还足呢。”
林黛玉刚放下碗,听得王熙凤又在打趣,忍不住啐道:“你再胡说,没个姐姐样,我以后可不叫你凤姐姐了。”
王熙凤却嘻嘻一笑:“人的名儿就是叫的,你爱叫什么我都乐的答应。”
林黛玉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两天相处下来,她其实和王熙凤已经十分熟稔了。
那边王健气喘吁吁的耍完长枪最后一式回马枪,一个漂亮的回身斜上挑刺,枪出如龙,枪尖直直扎进院墙缝隙中。
惹得王熙凤拍手称赞:“好枪法。”
王健收了势,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扯出林黛玉的帕子就往脸上胡乱擦了起来。
“累了吧,这还有一碗鸡蛋茶,还温热。”
谷夫人如是道。
王建也不客气,累的气喘吁吁,王熙凤起身让他坐下。
谷夫人递来鸡蛋茶,王健笑道:“你们怎得想起来要看我演武?”
王熙凤笑道:“府里上下说你这几日用功的很,我们也想看看你是怎么用功的,原来竟是真的。刚才那枪耍的就不错。”
王健一脸傲然之色:“那是,刚才那招回马枪,正面相对,没几人能多的开,我练了好久才有这效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