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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烟蓝长裙，腰间紧紧收拢，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身形高挑，手肘挎着一个包。
头上戴着蕾丝边的发箍，如藻般的黑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脑后，一直垂到腰间，随风微扬。
这年头，普通人连生存都顾不上，头发能保养的这般好的，只能是含着金汤匙的有钱人。
脚踩一双珍珠皮鞋，徐徐走来，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直到站定在他面前。
“喂！小乞丐，你这写着‘一百文杀一人’是真的吗？”
她笑眼弯弯，陈皮就这样盯着她身前的起伏看，目光赤裸，毫不掩饰。
声音真好听，好听到让他心烦。
要是一刀划破了她的喉咙，不知道还能不能发出这般好听的声音来。
他又垂头，看到了那裙摆底下那双白到发光的一截腿，默默想着：
真白，简直哪哪都碍眼。
“只真不假。”
靠在墙角的少年声音嘶哑无比，像只难听的鸭子叫声，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应该是很久没有开口的缘故。
“不急，你想先吃点东西吗？”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包裹得完好的点心，正好包里带了一份，勉强收买一下。
打开的瞬间，香味四溢，旁边的那些乞丐几乎是两眼冒光，他也不例外。
见都没见过这东西的他，馋虫几乎是立刻被勾起，视线忍不住地频频朝她的手上瞟去。
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
只是那双充满了野性和警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如鹰一般，让人看了心底生寒。
“放心，这是给你的。”
话音一落，他就伸出脏污的手一把抢了去，掉在地上的也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囫囵吞枣地就着泥渣往嘴里塞。
张绾笛拍了拍手，静静地看他几口把东西吃完，被噎住也要用力咽下去，眼里还含着凶意。
真像一只护食的野狗。
“这是一百文，帮我杀人，接吗？”
他看着她那双亮到发光的猫眼，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肮脏污秽的自已，跟她犹如云泥之别。
把那双眼睛挖出来怎么样？
还有那让他烦躁不已的洁白脖颈，他只需要用劲就能轻易地折断。
压下心头翻滚上来的种种阴暗，他看着她丢过来的一百文钱，数了又数，确定一文不差。
最终才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底露出几丝疯意。
这就是他等的富贵！
他泼天的富贵终于要来了！
“这个东西吃过吗？你可别一下就吞了。”
她给他递了一颗糖，上面有字，他认不得，连撕开都不知道怎么撕。
吃进嘴里，他觉得这东西味道怪怪的，还以为是她给他下毒，一下子就吐了出来，目露凶光地质问。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这叫陈皮糖，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你怎么吐了呀？！”
原来是糖，他娘的，这算什么糖？！他以为是毒呢，有钱人难道就爱吃这些玩意儿？
遭罪。
“我就叫陈皮。”
他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狠狠地撕咬她。
“那还挺巧，我都很喜欢。”
她笑了笑，轻易地化解掉了刚刚的危机。
……
到了店门口，陈皮先一步下了车，再把她牵下来，便就这样一直扶着她。
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见了她，刚想要给她鞠躬问好，她摆了摆手制止。
正好到饭点了，虽然她这出门的一路上嘴巴没停，但不好意思，她就是喜欢吃。
进了门，却见里面的气氛并不像自已想象的那般热闹，所有的店员看见她，都低了低头。
她冲旁边的一个干活的伙计招了招手，问道怎么回事。
“楼主，楼上来了几个胡搅蛮缠的客人，说菜难吃不给钱就算了，喝多了还把进去的人都赶了出来，这不刚刚曲儿正唱完吗？还嚷嚷着要给他找姑娘来，云掌事正在处理呢。”
“喝醉了？呵，那我去醒醒酒。”
她冷笑一声。
她出门穿旗袍不方便，便没想着带鞭子，但她记得自已以前在这儿放过一个，便叫人给她拿了过来。
店里以前来闹事的也不少，全都被她收拾了，直接扔到中央大街上。
安分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有头铁的。
她还不忘点好菜，待会给她送到包厢里，手提马尾鞭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了楼。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顿时就传来阵阵惨叫，几个人就被踹出门，一路翻滚一直滚到楼下。
全都颤抖地捂着脸，手里阵阵血痕，止不住的惨叫和哀嚎。
“不是要点姑娘？我这不是来了吗？”
她抄手抱着腰，当着店里所有人的面，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冷冷地放话道。
“要是管不住自已，我就帮你们剁了，煮了，炒了，狗都不吃的东西，我要你们自已吃。”
在场的男士听到这话无一不是下身一凉，默默双腿。
毕竟在此之前早已经有过先例，她还真说到做到。
“站住，是没挨够吗？还想吃霸王餐？把账给结了。”
见人就想这样灰溜溜地逃走，她警告道，一旁站着的伙计立刻上前要账。
她招了招手，叫陈皮上来。眼光看向身边垂头站着的云纸，拍了拍她的肩。
“好了好了，我又没骂你，我相信你能解决的，是我来的不巧而已。”
“是我失职，该罚。”
面前穿着衬衫的女孩轻轻出声，眼里带了点失落。
她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她当然知道云纸有能力解决，这孩子自尊心有些强，还比较倔。
“既然这样，那行吧，那就罚你……叫我一声‘娘’怎么样？叫小娘也行！”
她歪头，期待地眨眨眼。对面的女孩沉默许久，颇感无奈地闭上眼低下头，半天才出声：
“饿了就快去吃饭吧！娘……”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说得极其小声，仿佛十分不情愿，但她听得清清楚楚。
“行行行！吃饭吃饭！我最爱吃饭了！”
她摇曳着身姿，眼含笑意地走了，偶尔逗弄他们这些人还真挺有趣的。
跟陈皮吃完饭后，她先一步告别，说要去买点熏香安神助眠，也顺便去找齐铁嘴问一问。
她不知道自已最近是怎么了，总有些不对劲。
齐铁嘴的小香堂位置有点小偏，在一条不起眼的窄巷里，估计主要是图个清净。
齐铁嘴正好坐在前堂的椅子上看书喝茶，一见到来人，便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抽了抽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起身拱手迎客。
“阿笛姑娘来了，稀客！有失远迎！”
他嘴角噙着浅笑，眉角微扬，眼里多了一丝柔和，一边招呼伙计拿出一套茶杯来。
“八爷好！路过无事，便想着进来逛逛，顺便买点安神的香，叨扰了。”
她轻笑着低头欠了欠身。
眼含春波，眉如远山，精致柔软的五官带着淡若如水的平静和慵懒，整个人清清淡淡。
但只要一笑就瞬间破冰，上挑的眼尾看起来像是一个毛茸柔软的猫，笑靥娇俏灵动。
应该很少有人能拒绝这双眼睛，他想，毕竟谁能拒绝一只猫猫呢？
连吴老狗那种爱狗人士也不能。
一边闲聊着，一边把人请向内堂，外面偶尔会有闲人走动，而他也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性子，不太想接触生人。
这点儿也还有点像猫的性子。
伙计在桌上放好了茶，齐铁嘴一边亲自给她倒上，正打算给自已也倒上一杯。
突然，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她杯中的茶水，脸上笑意顿时消减许多，变得严肃，立马抬手开始算。
“怎么了？”
她看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对，略感诧异地问道。只见他面露严肃地沉声说道：
“你最近有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