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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也发现了程筱芸的异样，起身走了过来，关切道：“哎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程筱芸艰难地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地望着这个头发开始花白的老妇人，泪水不断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
奶奶抽了几张桌子上的面巾纸，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嘴里念叨：“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这是怎么了嘛？”
程筱芸丢掉手中的筷子，抓着奶奶苍老的手，哭喊道：“阿嬷，我回来了。”
奶奶拿着面巾纸的手明显一顿，先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听到她的话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程筱芸哽咽着：“阿嬷，我是阿云啊！我是阿云啊！”
奶奶还在愣。
程筱芸见奶奶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阿嬷，你还认得我吗？”
奶奶缓过神来，挤出一抹笑：“姑娘，你莫要开玩笑，哄骗我老人家了。”
程筱芸一边哭着，一边说：
“楼上你的房间，桌子第二个抽屉，放的是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奶奶》，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候写的。”
“还有小时候的下雨天，都是你给我送伞。”
“晚上哄我睡觉，都是讲同一个故事，也不会换！”
……
奶奶不知何时已悄然坐在了她的身侧，安静地聆听着她诉说着往事里的点点滴滴。
等程筱芸说完，奶奶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铺子门口，把店门关上，挂上【CLOSE】的牌子。
随后，奶奶转身折返，一步步走回到程筱芸面前，她用手轻轻拭去程筱芸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语气轻缓：“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程筱芸只是说自已不小心落水了，被人救起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是隐瞒了自杀和负债的事情。
这些事情，自已扛就行了，奶奶帮不上忙，说出来也只是让老人家干着急而已。
程筱芸说完，拿出自已的身份证，她的身份证上的住址就是这家黄氏鱼丸店，可以从侧面佐证她说的话。
奶奶戴上老花镜，接过她的身份证，仔细地看了起来。
程筱芸倒不是担心证明不了自已的身份，她只是担心......
嘉城这边老一辈的人，都有一些重男轻女，程筱芸不知道奶奶有没有这种想法。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程筱芸把心一横，豁出去问道：“阿嬷，我说了那么多，那你认不认我嘛！”
奶奶放下她的身份证，慢条斯理地收起老花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不认，那得看神明答不答应。”
说完，奶奶起身走到神龛前，先是恭恭敬敬地点燃了三炷香，双手合十将香举过头顶，微微闭目，嘴里轻声默念所问之事。
待念完之后，奶奶睁开眼睛，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杯筊，开始掷筊。
这样的场景对于程筱芸来说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她知道，奶奶这是在问神，程筱芸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
只听见“啪嗒”一声，杯筊落在了地上，并在地上弹跳了几下，二平面，笑杯。
意为：神明主意未定，再问。
程筱芸轻舒一口气，只要不是阴杯，都是好的。
阴杯意为：神明不准，或是凶多吉少。
奶奶捡起地上的杯筊，再次闭上眼睛，再次默念所问之事，然后第二次掷筊。
杯筊在地上弹了几下，二平面，笑杯。
意为：神明要你再问一次。
奶奶再次捡起杯筊，闭上双眼，专注而虔诚，重新默念所问之事，然后第三次掷筊。
程筱芸紧张起来，一般掷筊不过三次。
奶奶这一次问得特别的久，比前两次都久。
半晌过后，奶奶才将杯筊掷落在地，杯筊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平一凸，圣杯！
意为：神明恩准!
程筱芸见状，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目光转向奶奶。
奶奶把杯筊放好，又向着观音像深深地拜了几拜，这才回过头来，和蔼道：“阿嬷已经和神明说好了，以后我们家的孙子就是孙女了，神明也答应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程筱芸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起身抱住奶奶，嘴里喃喃着：“阿嬷，阿嬷。”
嬷温柔地轻拍着程筱芸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好啦，好啦，没事啦。”
程筱芸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待情绪稍稍平复，她问：“如果是阴杯，神明没有答应怎么办啊？”
奶奶拍了拍程筱芸的手：“那阿嬷就一直问，神明总会答应的。”
程筱芸：“明白了，把神明问烦了，就答应你了。”
奶奶：“怎么这么说呢，用心要诚，才能打动神明。”
随后，祖孙俩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深夜。
奶奶也愈发肯定，面前这个美丽的姑娘，就是她如假包换的孙儿。
夜已深，程筱芸知道奶奶熬不了夜，于是，两人就准备上楼休息了。
这家鱼丸铺子，虽然不大，却是上下两层，一楼是店铺，二楼是可以住人的两居室。
奶奶知道程筱芸今天要回来，早就已经把其中一间屋子整理好了。
程筱芸上楼洗完澡，出来后，奶奶已经在自已屋子里躺下了，她轻轻推开奶奶房门，轻呼：“阿嬷，你睡了吗？”
屋内传来奶奶微弱但清晰的回应：“还没，但是快了。”
程筱芸蹑手蹑脚来到奶奶床边，蹲下身子，轻声：“阿嬷，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奶奶闭着眼睛：“你当还是小时候啊，阿嬷现在睡眠浅了，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可不敢跟人合床睡啦。”
程筱芸抿了抿唇，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去隔壁睡了，阿嬷晚安。”
奶奶虽然闭着眼，但还不忘提醒道：“柜子还有被子，如果晚上觉得冷，记得自已拿出来盖上。”
“知道啦！知道啦！”
程筱芸回到房间，缩进温暖的被窝里，闻着被子上熟悉的气味，她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
回家的感觉，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