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冰冷纯净,毫无杂质!
惊鲵不禁心想,夫君其实与常人并无二致,只是脸上盖了一块布罢了。
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越看越觉得顺眼!
她不觉间嘴角再次扬起。
李默洗碗的动作微微一滞。
虽然背对着惊鲵,但他的感知是全方位的。
再笑倾一国!
“夫人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真美。”
惊鲵吃了一惊,疑惑问道:“你看到我笑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他看得见,可他眼睛上还蒙着布条,更何况他还背对自已!
李默回头笑道:“我的心能够看见。”
惊鲵眨了眨眼,随即忍住笑意。
“夫君还会逗我呢?”
她以为李默只是哄她开心,并未多虑。
李默将碗筷放回厨房,拿着一根竹竿走到惊鲵身旁,说道:“夫人请安心在家休息,为夫须要前往新郑,应该会在夜幕降临时回来。”
“新郑?路程遥远,夫君怎能一人前往,让我陪你吧。”
惊鲵没有追问此行目的。
或许这是在罗网时养成的习惯。
优秀的 ** 仅需了解目标,无需探究缘由。
“不远,步行一个多时辰便能抵达。”
“夫人昨日劳累,应该好好休息,再说这条路线我已了如指掌。”
“你若需要什么,为夫可以带回。”
李默每天都要去一次新郑。
通常是上午出发,晚上返回。
无论风雨晴天,这半年来他未曾间断。
因为他在新郑有个谋生之道。
唯有昨日,毕竟是新婚之日,故暂停一天未去。
惊鲵思考片刻,摇摇头说:“还是让我陪你吧,不用担忧我的身体,我已经无恙。”
她站起身,原打算转身一圈展示自已的恢复情况,忽而想起他看不见。
惊鲵顿感心头一紧,从未有过的痛楚涌上心头。
笑容慢慢敛去。
她走到李默身边,接过竹竿轻握他的手,柔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眼睛。”
新郑的热闹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
沿途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
韩国地理位置优越,东连魏、秦,南北又分别邻近赵、楚。
故韩国的贸易往来在诸国中尤为繁荣。
因此,这里不仅各国商贾往来频繁,而且经济条件异常优渥。
繁华的街头,两名年轻男子急促地穿行于熙攘的人群中。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着一袭黑锦袍,虽年纪轻轻,却因满头白发显得格外显眼。
他那双眸子冰冷如冰,让人生畏,不敢轻易对视。
随后追赶他的另一男子则显得平易近人得多。
他一身白衣儒雅,面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卫庄兄,卫庄兄,你能慢点吗?”
张良几乎是小跑着才赶上他的脚步。
突然,卫庄骤然停下。
张良没料到他会如此突然,径直撞到了他的后背。
揉着额头,抱怨道:“哎哟,你怎么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啊?”
卫庄对他的不满充耳不闻,锐利的视线投向路边的一处石阶。
“喂喂喂,你在看什么呀?”
张良在卫庄眼前挥了挥手,刚准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听见卫庄淡然发问:“你说,一个盲人是怎么写字的?”
张良愣了一下,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通常来说,盲人可以通过刻刀在竹简上一点一点地刻字,每刻完一刀后再用手摸索下一个落刀点。尽管进展缓慢,但对于熟悉文字的人来说,并非不可能实现。”
卫庄摇了摇头:“但如果那个盲人用的是布帛和毛笔,写字的速度如龙飞凤舞,甚至比你还要快,你会怎么看?”
张良抬起头,紧紧盯着他,嘴角抽搐:“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卫庄兄,如果不是个笑话高手,就别强撑了,毕竟你的幽默感确实有待提高……”
还没等他说完,卫庄一个冷峻的眼神就让他住了嘴。
他讪讪地撇了撇嘴:“当我没说。”
卫庄的目光重新回到路边。
张良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瞬间怔住了!
只见街边的石阶上坐着一男一女。
女子身形修长,脸上覆着一层面纱,手中托着一方砚台。
那男子双目蒙着黑布,脚边放着一根竹杖,显然是一位盲人。
然而,他的膝盖上平铺着一块洁白的布帛,右手握着一支毛笔,正专心致志地书写。
微风吹过,掀动了他膝盖上的布帛。
女子随即细心地帮着他固定好布帛,温柔地注视着他,眼中闪烁着爱意。
这一刻,张良彻底懵了。
“这个人是真瞎还是假瞎?他在写字还是在画画?”
无论是写字还是作画,对于一个盲人来说,这都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卫庄轻摇一下头,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良欲言又止。
明明是你先问的吧?
“写完了吗?”
惊鲵接过李默递来的毛笔,准确无误地将笔头插入细竹管中。
李默提起膝盖上的布帛轻轻抖动,让轻风迅速吹干上面的墨迹。
“写完了,今天来得有些早,让你在街上陪我等了半天。”
惊鲵微微摇头:“夫妻之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嫁予夫君,哪怕是露宿街头又有什么关系。”
她收拾妥当毛笔与砚台,随后轻轻地侧靠在李默身上,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布帛。
“夫君写的这是哪国的文字?为何我从未见过?”
惊鲵自诩为闻名天下的刺客,频繁奔走于七国之间,执行各种任务。从小,罗网便教导她琴棋书画。
可以说,她不仅是一位冷酷的顶尖刺客,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才女。
但眼前的这些字,虽然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她却认不全,给人一种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的感觉!
一阵淡香袭来,李默享受着手臂上温柔的触感,微笑着说道:“当然是盲文,这叫简体字。”
惊鲵细细观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点了点头:“的确是简单许多,可夫君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
“你写得出,可看不见!”
感觉墨迹已经干了,李默将布帛收进怀中道:“我只是整理思路,提前准备好。”
“这上面写的,正是我们今日谋生的方式。”
“走吧,时间正好,门应该已经开了。”
惊鲵起身,握着他的手走在前头,心中越发好奇李默究竟靠什么谋生。
他虽然是个盲人,生活却过得有声有色,甚至比村里其他人还要富裕。
这让人难以置信。
这个丈夫,还有多少让她意外的一面?
昨日的一幕,就让她震撼不已。
几乎无法相信。
“到了,就是这里。”
李默轻轻挠了挠惊鲵的手心,示意她们已到达目的地。
其实他无需依赖别人引领,但他感激惊鲵的好意,而且她的手温暖柔软,牵一辈子都不腻,于是便继续牵着。
“这里?”
惊鲵环顾四周,只见眼前是一栋装饰豪华的酒楼。
日暮降临,夕阳洒在街道上,许多衣着华丽的男子或独行,或结伴,纷纷走进酒楼。
这座酒楼与众不同,不仅进入的客人全是男性,门口还有浓妆艳抹、姿态妖娆的女子欢迎客人。
惊鲵抬眼一看,酒楼上方挂的牌匾赫然写着:
“百花坊!”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默不让她一起来,或者即使来也要蒙上面纱!
带妻子逛青楼,在七国中也是相当劲爆的事情啊!
“咳咳,那个,夫人不要误会,为夫是个正经人,只是在这里谋生罢了。”
“嗯~ 正经谋生。”
她不接茬!不拆穿!
李默感到十分尴尬。
在青楼谋生,确实容易让夫人胡思乱想。
惊鲵摇了摇头,轻声说:“无妨,我们就直接进去吗?”
进了这种地方又怎样?
当初为了完成刺杀任务,连男澡堂也敢闯!
这时,门口迎客的一群女子中有人注意到了李默和惊鲵。
一名穿着暴露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满脸笑容,扭动着腰肢朝他们走来。
“哟,李师傅今天总算来了,昨天怎么没来也不通知一声?”
“你知道吗?姐妹们都多想念李师傅啊,你一天不来,我们夜里都无法安眠。”
惊鲵疑惑地看着李默。
正经营生?
能让人心心念念夜不能寐?
她幽幽地瞥了李默一眼。
作为一名顶尖刺客,她接受过各方面的培训。
虽然没有实际用到,但惊鲵对很多事情都知情且熟练。
李默似乎感受到身旁传来的寒意。
心里暗自将这个女人骂了个透。
还说她的嘴多伶俐,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就想哄我这瞎子的钱,幸亏之前没有被骗!
百花坊不仅姑娘们的风韵出众,连地方占地也广。
这里是前有楼宇后有庭院的设计。
前部为楼,而后部则是楼内的姑娘们住的地方。
楼房共有四层。
这时,四层中的一间奢华包厢内灯火辉煌。
六个人静静地坐在其中。
三位男士,三位女士。
虽然是这样配比,但这屋子里却没有那些俗不可耐的场面。
这六位各自而坐,彼此之间保持着相当的尊重。
其中两位男士,便是前不久街市上遇见的卫庄和张良。
室内的香气飘散,一位身穿浅月色半袖长裙的美貌女子正拨弄着琴弦。
琴音如同清澈的泉水,清脆悦耳,回响悠长。
一曲终了,桌边的一位身穿粉裙的年轻女子大大咧咧地坐下,眯着眼睛鼓掌夸奖:“真好听,真是好听,弄玉姐姐的琴艺真是越来越好啦。”
弄玉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谦虚地说:“公主过奖了,这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技巧罢了,不值一提。”
红莲公主嘴里咬着一个比她脸还红的苹果,转动着眼珠子说:“那你教教我吧,你在琴技上比宫中的老师傅们都厉害多了。”
“我说你呀,先从桌上下来行不行?知道的你还像个公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从哪里来的……女侠呢!”
张良望着桌上毫无淑女姿态的红莲,难以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红莲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轮不到你管,连我哥都不管我,要是学有所成,我首先砍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一旁的韩非摸了摸鼻子,心想着想管你也管不住啊!
红莲公主深受韩王宠爱,从小被宠惯了。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说服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
骂完张良,红莲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正在泡茶的紫衣女子面前,嘟着嘴埋怨:“紫女姐姐,那个瞎子今天到底来不来?我可是特意从宫里跑来的!”
“昨天让我白跑了一趟,今天难道还要我白跑?”
“要是惹恼了我,我就直接把他抓进宫,只给我一个人服务!”
似乎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红莲闪着灵动的大眼睛已经考虑是不是要去实施了!
紫女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展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
她看着红莲,微笑着无奈地说:“你可别那样,这里才营业半年,当初全是靠他的吸引力才招揽了许多顾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如果把他带走,这百花坊还怎么经营下去?”
张良听罢,愣了一下,问:“这人居然有这样的能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是他们两人初来新郑,并且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紫女想了想,回答:“是一个瞎子,但却是与众不同的一种瞎子。”
尽管未曾直接见过他,但从下人们的话题和客人们的赞誉中,凭借紫女的智慧足以评判一个人的才能究竟如何了!
“瞎子?”
张良不由想起街市上见过的那个会写字的瞎子。
那人也很不简单啊!
难道如今的瞎子都这么厉害了?
红莲翻了翻白眼:“等会儿你自已不就知道了吗?”
然后又冲紫女嘻嘻一笑:“我就这么一说嘛,不过紫女姐姐,你觉得‘百花坊’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些俗气?”
“这个名字就是门面,要生意兴隆,招牌必须醒目,名称要响亮!”
“你这百花坊的招牌该改改了,让我帮你想想怎样?”
紫女笑着说:“我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昨晚想了整整一夜,总算想出了个新名字。”
说完,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竹牌,反扣在桌上。
“看,新名字已经起好了,明天就找人做牌匾去。”
红莲伸出手,想去拿起竹牌,看看紫女取的新名字。
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惊堂木声。
“开始啦,开始啦,终于开始了!”
红莲立刻放弃了看竹牌的念头,兴奋地跑到窗前,打开窗户往下看去。
这座坊楼呈筒形,四周都是包间。
中间是一片开阔地,摆放着一座木制的四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