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来接应。”阮·梅摇摇头,仍旧用某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很有[蛊夫]的潜质。”
“什么意思?”云墨眉头一皱,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花轿,思忖着如何将人抢回来。
在民间传说中,[蛊夫]是一种极其扭曲的存在。
这是一种类似虫母的蛊虫,它们喜欢掠夺其他蛊虫的孩子,将其抚养至同体型……
教培,然后吃掉雌性的肉体。
“我记得前些年,曾有媒人上门给藿藿提亲,被直接轰出去?”
“那么小找什么夫君……你没失忆?!”
意识到不对劲,云墨一脸愤怒的扭过头,与那张笑颜直直对视:“你……”
“我什么时候谈及过失忆的事?”阮·梅眨眨眼,对着云墨浅浅一笑:“只是好奇,原来遥不可及的老古董,也会有人的欲望。”
“……”
“你其实对小家伙也有别样的情绪吧?”
“……”
“狐人虽有轮回一说,但毕竟精神与肉体分离,记忆遗忘是常有的事,因此也称得上百年一回。”
阮·梅抬起眼眸,语气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为什么不直面自已的心意呢?
也许银河万里,也许近在咫尺,有人就在等着你倾述心意,难道还要她们继续等着,等着遥遥无期的心意?
她很喜欢你呢,云先生。”
“……跟上吧,见机行事。”
不等阮·梅回应,云墨先一步起身,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莫名思绪在你心头化开,像是被戳破遮羞布的小丑,只能用滑稽掩饰自已的悲伤]
[多少个日夜里,你坐在床边,观摩着窗外的风景,任由月光撒在身上,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几曾何时,你也只想过平淡的生活]
[但对你这等存在,平凡又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
……
轰!!!
不知过了多久,藿藿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原本狭窄的花轿,却是停在原地,帘子外不时传来凄凉的吼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愣了好半天,小狐女也不知道该不该趁机溜走,毕竟她心里还是挺抗拒这件事……
往日聒噪的尾巴,此时难得安静下来,直勾勾盯着帘子外,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冲进来。
“尾、尾巴大爷……”
“小怂包,等会跑快点。”
“啊?”
不等藿藿反应过来,原本幽暗的狐尾突然脱离出去,径直冲向帘子外……
来不及思考,小狐女只好钻出花轿,闷头朝着远方跑去。
路上,整个花园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当最后的遮掩被扯下,原本就破败不堪的环境,从此一去不返。
她不敢回头,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始终跟在身后,越是向前,那声音愈发清晰。
终于,藿藿停下脚步,小口喘着气,任由追来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并不是想象中的追兵,反而是某个出乎意料的存在。
那惊艳青袍的身影,正是她在孩童时期见过的女人——
[花仙姑]
“你长大了,藿藿。”女人微笑看向对面的少女,眼眸中透露着一丝欣赏:“这身红妆很适合你呢。”
“……”
藿藿突然有些头疼。
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熟悉,明明两人只在孩童时期见过一面,可她却对这个女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愣神间,女人已经来到藿藿面前。
以这种方式来到自已身边,藿藿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后退几步,却被女人轻抚着脸颊。
触碰的瞬间,尘封已久的回忆再次涌现,伴随着女人轻哼起歌谣,熟悉的身影从记忆中走出。
是娘亲啊。
于是,她又想起无数次在梦里的场景,泪水再也止不住——尾巴还没有出现,父母经营着杂货铺,每天都能抽出时间陪她去长乐天,她就坐在父亲的脖颈上,嘴边黏着还未化开的糖渍……
在梦里的世界,也许她会更幸福一点。
“藿藿,你恨我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再是那般优雅闲庭,只是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那是双赤瞳色眼眸,与小狐女并不一致,但眸中隐隐可见的斑纹,却是两人血浓于水的证明。
藿藿擦了擦脸,只是默默低下头。
她向来没什么脾气,即便原先被抛弃,也只是自卑自已的异样给家人带去困扰,更母庸仇恨。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很难将过去一笑了之,像大人一样装作没事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小狐女终于鼓起勇气,抬头与这位生母直视:“娘,你……”
“过来,藿藿。”
面对那充满疑惑和委屈的眼神,女人并未替自已反驳什么,只是轻轻抱住这个女儿……
……
[比起其他人,藿藿的家境还算不错]
[父亲是狐人飞行士,母亲是罗浮有名的短生种商人,也曾为天舶司效力]
[她前半段的童年,是在父母爱的滋养下长大,幸福到让她能够直面惨淡的人生……]
[围攻丰饶民一役中,父亲犯下重大失误,致使罗浮损失精锐千余,最终以身殉职,落了个功过相抵的结果]
[年幼的她还不知道是否对错,只是那天之后,很少再见到母亲的笑颜]
[家里的日子变得有些拮据,人们开始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这对母女,迫使母亲不得不带着藿藿搬进金人巷]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上元节前夕……]
与热闹的街道不同,金人巷某处偏僻的角落,女孩悄悄露出半个脑袋,确定没人发现后,这才慢悠悠走到院子里,拿出怀里的小花灯,开始四处“探险”。
她很久没出去玩了,学堂里的孩子都怕她,以至于连学也没得上。
屋子内,时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隐隐还能听见某些别样的字眼——“岁阳”、“燎原”、“代价”……
不多时,风韵犹存的狐人从房间中走出,一眼就瞥见了躲在门口的藿藿。
驭空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轻轻揉捏起个小脑袋:“不出去玩吗?”
女孩摇摇头,盯着远处缓缓升起的彩灯,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艳羡:“藿藿不能出去,吓到了人,给娘亲添乱。
等会,还要给娘熬药。”
有那么一瞬间,驭空心都有些碎了。
才长到她膝盖的藿藿,明明自已还是个小不点,却要早早开始懂事听话,甚至连出去都会受到伤害……
这样懂事的孩子,却是如此不幸。
看了眼时间,驭空不忍心再让女孩遭受什么刺激,只好哄着牵起那双小手:“和我出去逛逛,回来给娘熬药也来得及。”
“不、不行……”
到底还是个孩子,对好玩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与兴趣。
想了想,女孩勉强点点头,却还是起身朝屋子走去。
得要娘同意才行。
(最后一关,被淘汰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感觉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梦里的自已无所不能,但梦醒过后,又得在现实的泥潭中挣扎……)
(大概人生就是这种充满遗憾的旅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