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红叶和姜瓷离开后,李青书已在城门口驻足。
他寻了个常在四方阁跑腿的熟识少年,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纸条。
“就说我随李红叶、姜瓷两位前辈往桃花岛去了,让她们不必挂心。”
少年点点头,一溜烟跑远了,李青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离去。
他知道战红衣听闻是与两位前辈同行,定会放下心来。
送完口信,李青书却独自踏上了向西的山路,这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
通往青云观的青石阶,每一级都刻着自己曾经的足迹。
秋日的山风带着凉意,吹动他的衣袂,李青书运起轻功,身形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掠过山涧。
不过半日功夫,那座熟悉的道观已遥遥在望。
青瓦白墙掩映在苍松之间,观前那株千年银杏依旧挺拔,金黄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在山门前停下脚步,青石阶上落满了银杏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伸手抚过山门旁的风化石碑,上面青云观三个大字已经有些模糊,记得当年师父总爱坐在这里晒太阳.....
李青书轻声叹息,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中的荒草已经齐膝高,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那株千年银杏依旧挺立,只是满地金黄的落叶无人打扫,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时间的尘埃上。
“又回来了啊.....”
李青书轻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在院中央,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却又陌生得让人心慌。
正殿的门歪斜地挂着,窗纸破了大半,在风中哗啦作响。
李青书迈过门槛,惊起了梁上的几只野鸽,供桌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祖师像的金漆剥落了大半。
他望着曾经师父常坐的那个蒲团,上面落满了灰尘,再也不会有人坐在那里让他出去赊两壶酒了。
李青书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一边是安稳的生活,有战红衣和庄豆豆等着他回去。
另一边是未知的危险,却关系着师父的死因和九州的安危。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蒲团上的灰尘,就算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战红衣和庄豆豆应该也不会再有危险了。
枯叶教的阴谋已经败露,主上元气大伤...可师父的事情,他不能就这么放下。
后院的厢房更加破败,他曾经的卧房里,床榻上的被褥已经发霉。
墙上的剑鞘落满灰尘,轻轻一碰就簌簌落下。
“龙脉、青云观.....”
李青书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他在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灵气充沛,还不如天机峰,要说地势奇特,也比不上西部荒域。
师父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秘密?
李青书静立片刻,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他缓步在青云观内走动,目光扫过每一处熟悉的角落.....
正殿、后院、厢房……可无论他如何感知,都察觉不到半点龙脉的气息。
“真是奇怪了……”
他低声喃喃。
“若青云观真与龙脉有关,我不应该毫无感应才对。”
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久违的声音....
【你把青云观收拾收拾,再给你师父上柱香。】
是义父!李青书心头一震。
自从踏入龙脉之地后,义父便一直沉寂无声,此刻竟主动开口,只是声音听起来比往日虚弱许多。
他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转念一想,义父若不愿说,问了也是白问。
“好。”
他不再多想,转身去后院找了把还能用的扫帚,又打了一桶井水,开始清理观内的积尘。
自从庄豆豆拜他为师后,这些杂活便很少再亲自动手,如今重新拿起扫帚,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观内格外清晰,李青书动作不快,却很细致,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灰尘扬起,在阳光下浮动,像是时光的碎屑。
他弯腰擦拭供桌时,指尖触到桌角的一道刻痕,那是他偷吃了师父的烧鸡腿,当时还被师父罚抄了三天的书。
李青书沉默片刻,继续手上的动作。
待正殿清扫完毕,他又去厢房整理了床榻,将被褥换成新的,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也一一归位。
最后,他站在师父的灵位前,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进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灵牌上的字迹。
“师父……”
他低声唤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什么。
待香燃尽,李青书环顾四周.....青云观虽仍显陈旧,却已恢复了几分昔日的整洁。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可终究只是错觉。
青烟袅袅,在师父的灵位前缓缓升腾,李青书望着那缕缕飘散的烟雾,终是忍不住在心底问道。
【义父,这青云观到底藏着什么?我实在看不出任何端倪。】
沉默片刻后,脑海中传来一声轻叹。
【臭小子,你进步得很快……快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再为你这条路指点一二了。】
义父的声音依旧虚弱,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你师父的事,终究要靠你自己去解开。】
李青书微微一怔。
若是往日他或许会抱怨义父的隐瞒,亦或是追问到底,但此刻他却只是皱了皱眉,转而问道。
【之前在龙脉之地时,你为何不能说话?现在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这一次,义父的沉默更久,久到李青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无碍。】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是耗尽了力气。
李青书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追问,他抬手轻抚师父的灵位,低声道。
“好,那这次我自己来。”
接着他便转身走向后山。
山风掠过林间,带着初秋的微凉,脚下的石阶长满青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岁月的痕迹上。
这条路,他曾经跑过无数次,可今日走起来,却莫名的感觉有几分沉重。
师父的坟墓就在后山一处僻静的松林间,简朴的墓碑上只刻着青云观主之墓几个字,连名讳都未曾留下。
李青书神色沉沉的站在墓前,手指拂过冰凉的碑石,低声道。
“师父,我回来了。”
风声簌簌,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