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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笙儿说下了差就过来。“徐氏站在院子里回道。
霍桐负手而立，扬头望天，面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气，听了这话，低头藐了徐氏一眼，道：“嬷嬷，现在是顺昌几年？”
徐氏一怔，道：“顺昌四年。”顿了顿道：“小姐不记得了吗？”
霍桐摇头，面上颇有感慨之色，自己死时顺昌二年，转瞬竟是两年，道：“你家……咳咳，二妹她入宫也不知怎样了？”
“二小姐十分得皇上的宠爱，因为贤良淑德，已封贵妃。”因为顾蕴曾经糊涂过，徐氏只当小姐清醒过来。
“贤良淑德？”霍桐冷笑道：“那太子呢？我是说先皇后的儿子麟儿呢？”
徐氏摇头，叹了口气道；“先皇后驾崩之后，太子就不知去向，有人说被霍家盗走了，谁知道呢。”
霍桐不语。
忽听徐氏又道：”要我说，皇上与二小姐青梅竹马，阴差阳错嫁给了英王，英王死了，她与皇上再团聚也是好事，只是不该碍了先皇后，先皇后辛辛苦苦与皇上一起打下江山，最后霍家军没了，皇后崩了，唉。”
霍桐忽地拧过头去，静静道：“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徐氏犹豫了下道：“小姐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袁氏和顾云一起害的吧？”霍桐的记忆里闪过模糊的一幕，顾蕴要与英王结亲，被诬与小厮私通，莫名毁容发配到了这里。
徐氏面上显出分愤恨之色道：“是，最可恨的是老爷，当年何等恩爱，如今却望了先夫人的嘱托，对你置之不理，任由生死……”
霍桐听了这话，沉吟道：“袁氏似乎很急于灭杀我，我娘……可留下过什么吗？”
徐氏皱眉道：“你娘给你的值钱东西，都让那个女人想法弄走了。”
“不值钱的呢？”霍桐环视着这破旧的院子。
“在这里。”徐氏指了指西厢房，道：“都是先夫人的旧物，那女人看着堵心，就仍在这里了。”
霍桐快步进了西厢房，见泗儿被绑在角落里，正呜呜咽咽地哭，见她进来，大叫饶命。
霍桐也不理会，打开箱子，见一箱子基本都是书籍，零碎的还有些汗巾子帕子之类的，随手拿出帕子，其正面写着一首诗“生生世世永不负，天无棱，乃敢与君绝！”忽地闭上了眼。
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先皇后辛辛苦苦打下了江山，结果……唉。”
“二小姐入宫为妃，十分得皇上的宠爱，封为贵妃。”
“小姐，你要找什么？老奴给你掌灯。”徐氏提着油灯进来。
霍桐猛地低下头，嘶哑着道：“嬷嬷去看看笙儿来了没？也好有个准备。”
徐氏见她这么说，把油灯放下，走了出去。
霍桐这才抬起头来，随手翻了一本书，见上面写着戏本子的曲目——《秦香莲》，不由一怔。
屋外刮进来一阵寒风，冷入骨髓。
油灯被风吹得摇曳。
“大小姐，饶命啊……”泗儿的角落里呜呜作响，
她颤抖的手指再次翻开，见上面先夫人娟秀的小字——
“他上京赶考，她照料公婆，本以为这就是爱了，所以万里寻夫，只求相逢一笑，他却不认他了，因为他娶了公主，成了当朝驸马，爱情在荣华富贵，太轻、太薄、太脆，摆摆手就可以被击碎，不仅如此，他还要派人追杀她，这就是男人！
在杀手自刎刹那，她终于开悟，爱情早已随风而逝，付出却不能随风而逝，她要的，是一份公道！
于是开封府击鼓鸣远，堂上与这个男人当堂对质，亲眼看见他死于铡刀之下，这就是公道，女人的公道！”
霍桐看了这里，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开来，前生今世种种，本来是一团黑黑的乱麻，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不敢面对，而如今，这段话忽地捅开了一个缺口。
“爱情早已随风而逝，付出却不能随风而逝，她要的，是一份公道！”
霍桐忽地把头埋在了裙子里。
从背叛开始，她一直没有哭，到太后、到霍家军、到顾云、到英王、到惨死，以及顾蕴，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哭，可是此时刻，在出口的地方，她忽然忍不住了……
许久许久，霍桐抬头，面上已无泪。
先夫人说得对，恨也罢爱也罢，她要公道！
李胤啊，李胤，你真的小看了我，这江山我能替你打下来，就有本事夺回来！你既负我，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霍桐脸上浮出恶毒的笑意，让这个男人亲手杀死那个真爱！自己弄死他之前，再告诉他真相，到时候大权在握，看他怎么死，然后登上太后，天下我有！
她攥紧了拳头，正要合上书，却见那注解下面居然还有小字，只是位置更为隐晦：“张爱玲说，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这真是女人最大的悲哀啊！”
张爱玲？
她是谁？
霍桐陷入了沉思，他们霍家是大族，对子女的教育十分严格，她自幼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可这位叫张爱玲的奇人却没听说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是谁。只是心里对先夫人已五体投地，想想自己做庶女的时候，一生耿耿营谋，就是为了嫁个好男人，遇到李胤之后，更是围着他打转，爱他所爱，恨他所恨，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连吃穿用度都按照这个男人的喜好来……
一辈子为别人活着，为男人活着，还被男人当垃圾一样扔掉，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为什么不为自己活着？
太傻了！
霍桐攥着那书，走出了屋外。
天空忽悠一声高远起来，雄鹰在蔚蓝里划出一道自由的痕迹，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从此以后，为自己活着，活出属于自己的天空！
正欢喜间，那书“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低头正要捡起，却见昨夜雨露过的青苔打湿了书页，露出一层黄金色的闪烁。
咦，金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