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中盈了泪水,这一幕让洛易烟感到了心疼和惶恐。看着老人眼底焦灼,不知不觉地握紧了老人皱皱巴巴地手。
忽而,老人看着自己紧张地外孙女笑了,粗糙的老手抚摸着洛易烟的脸蛋,慈爱地说:“孩子啊,外婆知道你很勇敢,但是啊,一定要看清前面的路再决定走不走,明白吗?”
这话说的洛易烟心里一沉,却也糊涂了,“外婆,小舅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啊?”
老人眼中溢出了心疼的泪水,她皱巴的唇在颤抖,无奈地说:“你爸去乡政府闹了……”
后面的话哽咽,她这个女婿平时少言寡语,但是性子倔强强硬,他决定的事情不同意,没有人能够劝说动他,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倔的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所以二老的劝说也丝毫没有撼动洛忠祥的决心。
可是好好的一家人这样闹着,老人心里难受,却也无奈。
“我爸去乡政府闹什么?”洛易烟心中感到了不妙,骇然地问。
“烟儿啊,你知道你爸的脾气,”老人的泪水滑落干瘪的脸颊,心疼地说:“他辛辛苦苦将你大学供毕业,试问在田宁乡有几户人家像你爸的?”
一双老眼盈满泪水,满是心痛:“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怕是负债也要将自己的女儿供大学毕业,这样的家庭供女孩读书的在田宁乡找不到啊!”
最后一句话,老人语气是替女婿说话,言语中对洛易烟是责怪。
“外婆……”老人的话触痛了洛易烟脆弱的地方,心中充满了自责,却不知道要如何为自己辩解又可以安慰亲人。
“不是外婆不支持你,是你父母也是外婆的亲人,外婆也会心疼他们。烟儿,”老人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你爸去乡政府闹的原因,所以我希望你明天能做正确的选择。”
含泪的老眼充满了期待,洛易烟默默地点了下头。
外婆说的正确选择就是让她放弃自己的梦想,做一个听父亲话的好孩子,老老实实地去考一个政府单位上班的稳定工作,过着安安稳稳、平平凡凡的日子。
在农村,子女有个稳定的工作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是在山区农村人做为父母的最大心愿,因为考取政府单位的工作,子女能摆脱农民的身份不用过面朝黄土背朝天苦日子,最接近最好的办法。
可是洛易烟要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幸福,她要的是幸福村甚至整个田宁乡人的幸福。
这条路不是错误的,也不是迷茫的,洛易烟了解了国家政策,这条致富之路是一条光明大道。
只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不会太平,她已经做好了破五关斩六将的心里准备。然而父亲这一关,是最艰难或许也是无法突破的一关,她只能“辜负”。
翌日,太阳没爬出山尖,天色未大亮,空气里还弥漫着三月晨曦微凉的风,洛易烟穿了冲锋衣骑着摩托下了山。
老村山腰到乡政府三十多里路,骑摩托车四十多分钟的路程,来到乡政府才八点,乡政府的职工还没有上班。
她将摩托车停在乡政府一角,坐在乡政府大院的休息椅上等待他们上班,心中隐隐有些着急。
阳光慢慢爬出山尖,温和刺眼的光芒照射而来,驱走昨夜留下的寒凉,给大地洒下一片温暖,照在洛易烟身上暖暖地。
她脱掉手套将冰凉的双手放在了膝盖上晒。
此时有人朝她走来。
见是孙振南,她赶紧起身。
孙振南身材不高偏瘦,骨子里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待人温和,平易近人。
洛易烟面带微笑微微躬身:“孙书记。”
“坐!”孙振南眉眼没和含笑,说着在旁边一排椅子上坐下,问:“早饭吃了吗?”
洛易烟腼腆一笑,“吃了。”
正面照射的阳光很刺眼,孙振南微眯了眼,神色变得严肃,开门见山地说:“你爸昨天来了乡政府,他不同意你创业。”
洛易烟面带一丝无力地笑,“孙书记,我的态度很坚决。”顿了顿,故作勇气说:“我想知道政府领导对我创业抱的是什么态度?”
看着孙振南,洛易烟心中害怕,眼中却是满满的期待。
孙振南沉默了会,敛眉正色地说:“县级领导很赞赏你的创业计划,也很认同,但是有两个首要条件你必需处理好,上级领导或许才会扶持你的创业项目。”
洛易烟认真地听着。
“第一,”孙振南竖起食指,严肃地说:“处理好家庭矛盾,这样有利于你的事业发展。第二,承包下老村废弃的百亩土地,需要一笔不少的资金。”
孙振南言语沉稳,“政府扶持你们回乡创业,给你们提供必要的基础设施,比如修路,提供种子,围栏,灌溉工程等等,还有就是补贴。但创业不是全靠政府来扶持,何况你的创业项目不小,自己还是要有一定的资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洛易烟沉默了会,点头:“我明白,孙书记,钱我会想办法去银行贷款……”
孙振南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凝重地说:“昨天你爸来乡政府说你还有四十多万的银行贷款没有还,这是真的吗?”
“嗯。”洛易烟垂下了眼睫。
她爸为了阻止她创业,将她老底都说给了别人,洛易烟心凉凉地。
孙振南蹙眉,深沉地叹了声气,“你的创业点子很不错,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但是,”他严肃地看着洛易烟,“你有四十多万未还清的贷款,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一家银行会给你贷款。”
一时间洛易烟内心变得无比的沉重,她缓缓地底下了头。
“你爸昨天来,把你所有的事情都给我反应了。”孙振南语重心长地说,“他希望你去考个稳定的工作,你……”
“孙书记,”洛易烟抬起脸来,眼神里透着坚决,“如果我借到了承包那片土地的钱,政府还是会支持我的对吗?”
“当然!”孙振南肯定地点了下头,转瞬话锋一转极其严肃地说,“不过你最好还清那四十万的贷款才行,负债创业你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吗?”
这是孙振南对她的关心,也是惊醒,创业不是件小事,希望她能慎重考虑。
孙振南的这一句话像重锤,一锤重重地击打在洛易烟的心上,她怕是借都借不来四十万,又如何去还清这四十万的贷款?这不是明着让她知难而退吗?
事在人为,不去想办法,又怎知道能不能借来钱呢?
于是她很快收拾了心中的无力,坚定地说:“孙书记,您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孙振南笑着点了下头,“好,希望你能在春播之前筹到资金。”
“孙书记吃饭了。”有人喊他。
孙振南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洛易烟。”她起身。
孙振南含笑,“再吃点?”
“不了,孙书记谢谢您,我回去了。”洛易烟带着沉重的心离开了乡政府。
早上何文军的店里很清静,他在简易的厨房里热了馒头,凉拌了一碟小菜,端着馒头和一碟小菜来到店面,坐下刚要吃,洛易烟走了进来。
“小舅。”
何文军起身,“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饭了吗?”
话落,就被一脸暗沉地洛易烟给抱住。
洛易烟脸枕在小舅的胸上,如今也只有这个小舅能给她奋发的力量。
她心中苦,眼眸酸涩,伤心地说:“小舅我不想放弃!”
何文军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想放弃就要勇敢地走下去,不许哭,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了,特别是你,很丢我的脸!”
这就是洛易烟不轻易哭的原因,自小她小舅总是这样呵斥她,再痛再难受都不许哭,时间长了就真的不怎么爱哭了。
她没有流泪,闭上眼眉心紧蹙,无力地说:“可是我没有钱,没有钱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