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暖阁的鎏金熏笼里,龙涎香正散着幽微烟气,将明黄帷帐氤氲成朦胧的雾。
江老夫人扶着紫檀木扶手,满头赤金点翠抹额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忽然撩起石青色披风下摆,对着主位上的皇后孙婉如深深敛衽:“臣妾斗胆,请娘娘为嫡孙女云柔赐婚。”
皇后正用银匙搅着碗里的燕窝,闻言匙柄在白玉碗沿磕出轻响。
她抬眼望向阶下的老夫人,鬓边的珍珠流苏随动作晃出细碎光影:“京中官员子女婚嫁,向由父母做主,老夫人这桩美事,怎需本宫亲赐?”
话音刚落,却见江老夫人抬眸时眼角皱纹里都漾着笑意:“娘娘有所不知,这男方...可是镇国公府。”
“镇国公?”皇后惊得松开银匙,瓷碗在珐琅彩托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望着老夫人笃定的神色,指尖无意识地着凤纹护甲:“镇国公年过而立,恐怕并非是个良配吧!”
“娘娘嫌他年纪大?”江老夫人拍着膝头笑起来,满头珠翠簌簌作响:“老才知道疼人。我家云柔性子温婉稳重,与那些年轻人还怕聊不来呢?”
皇后望着跪在青砖上的江云柔,那姑娘穿着华服锦袍,鸦羽般的发丝垂在肩头,明明生得芙蓉面,眼中却是带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
“可镇国公府己有嫡子承袭爵位。”皇后皱了皱眉,声音淡淡的询问道:“云柔姑娘若生下子女,将来在府中如何自处?”
江云柔忽然抬起头,睫毛上似乎凝着水汽,却偏偏语气坚定:“娘娘容禀,云柔日后若有幸诞下孩儿,定当教导他知晓嫡庶尊卑,纵是一衣一食,也必让兄长优先。”
她叩首时,发间一支素银簪子碰在砖上,发出细若蚊蚋的声响:“绝不敢让孩子生出半分争抢之心,扰了国公府的安宁。”
皇后盯着她低垂的后颈,忽然想起兄长孙侯爷昨夜又宿在秦淮河画舫的消息。
若有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子管束,兄长那些庶出子女何至于在府中横行?
念及此,她压下喉间的叹息,转而笑道:“老夫人这桩婚事,镇国公可曾应下?”
江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帕子绞着袖口的缠枝莲纹:“这...双方是通了气的,只是国公爷近日忙,没有细细商议!”
皇后唇角微勾,没有细细商议?
看来是江家一厢情愿了!
想到此处,皇后忽然话锋一转:“还是国公也好福气呀,说起来,本宫兄长孙侯爷近日也在寻娶良配。”
江老夫人一愣,佛珠在指间猛地停住。她原以为皇后要问镇国公府的底细,怎地突然说起国舅爷?
但瞧着皇后含笑的眉眼,又不敢多问,只能顺着话头堆起笑容:“国舅爷风采卓然,京城谁不知晓?”
她边说边偷瞄皇后脸色,见她眉梢舒展,便越发说得天花乱坠:“不像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连握笔都像拿锄头,将来也不知哪家闺秀有这等福气!”
呸,什么福气,谁不知道那孙侯爷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哪家是疯了吗,才会将姑娘推进这火坑之中!
“老夫人惯会哄我,我孙家兄长哪有这样好?”皇后轻笑一声,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江云柔:“江小姐觉得呢?”
江云柔听到“孙”字,心头一跳,她悄悄抬眼,正对上皇后探究的目光,连忙羞涩低头。
“臣女常听人说,孙家诗礼传家...”江云柔声音轻柔,字字发自肺腑。
她想起前世孙英杰为她赴死的场景,眼中不由泛起泪光:“哪个小姐若能入孙府,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皇后见状大喜。这姑娘对孙家如此向往,看来是愿意嫁给她兄长了!
“好!好!好!”皇后娘娘满意的拍了拍手,“老夫人放心,这桩婚事就包在本宫的身上!”
成了!!!
听完皇后的话,江老夫人与姜云柔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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