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校门口的柏油路,我蹲下身将那只湿透的丑兔子捞起来,胡乱塞进书包。正要撑开伞,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森宫!” 石月真名举着半湿的课本挡在头顶,发丝被雨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呼吸略显急促,“其实今天早上,我……”
“打住。” 我别开脸,把伞往她那边斜了斜,“再说下去气氛就更尴尬了。” 余光瞥见她攥着课本的手指泛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或许太过尖锐,“不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周末要不要一起去个地方?”
真名愣了愣,睫毛上的水珠轻轻颤动:“去哪里?”
“老街那边有家开了几十年的玩偶店,叫‘时光匣子’。” 我盯着积水里摇晃的倒影,声音不自觉放轻,“听说里面的玩偶都是店主亲手缝制的,说不定能找到……” 喉咙突然发紧,我用力吞咽才继续说下去,“能让住院的人开心起来的东西。”
真名的瞳孔微微收缩,握伞柄的手悄然收紧:“你怎么知道我……”
“上次在医院看到你拿着花。” 我耸耸肩,刻意让语气显得随意,“别误会,我不是跟踪狂。只是那天去探望我姐,正巧碰到你从儿科病房出来。” 说到 “姐姐” 两个字时,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痛了一下,“我姐总说医院的氛围太压抑,看到可爱的东西心情会好点。我想,你妹妹或许也需要?”
雨不知何时小了些,真名的眼神变得柔和,却又蒙上一层雾气:“原来如此。” 她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答应你。不过,作为交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覆在我书包露出的玩偶上,“能让我帮它烘干吗?虽然很丑,但被主人丢弃的话,它也会难过吧。”
我望着她认真擦拭玩偶的模样,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原来在我以为被全盘否定的瞬间,有些细腻的情感早己穿透了彼此竖起的高墙。
周末那天,老街的青石板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时光匣子” 的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轻响,扑面而来的是檀木与棉花混合的气息。店主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过陈列架上的玩偶:“孩子们是要送给重要的人吧?”
真名站在摆满兔子玩偶的角落,指尖停留在一只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布偶上。而我则被货架深处的一只狐狸玩偶吸引 —— 它歪着脑袋的模样,莫名让我想起那天被她拒绝时的狼狈。
“就它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随后相视而笑。这大概是第一次,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没有隔阂的温度。结账时,老奶奶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我们:“愿收到礼物的人,都能被温柔以待。”
走出店门,真名突然开口:“其实那天拒绝你,是因为……” 她低头看着礼盒上的缎带,“我害怕自己收下后,你会因为这份‘特别’而对我抱有期待。但现在我明白,或许笨拙的心意,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风卷起她的发丝,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我们身上。我晃了晃手中的礼盒:“下次再拒绝我的话,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轻笑出声,那抹笑意如同驱散阴霾的光,悄然漫进我长久封闭的心房。
原来所谓靠近,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契合,而是两个满身棱角的人,愿意为彼此收起锋芒,在裂缝中种下温柔的种子。
阳光斜斜地穿过医院走廊的百叶窗,在森宫叶翼和石月真名脚下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叶翼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狐狸玩偶礼盒,塑料包装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就算这样在姐姐回家之前,” 叶翼垂眸盯着鞋尖,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总得有点东西能让她不那么无聊。”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扯松了校服领口。
真名将抱着的兔子玩偶礼盒抱得更紧些,缎带在她腕间勒出浅浅的红痕:“苍乃姐还不能出院吗?” 她仰头看向贴满检查单的公告栏,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玻璃窗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叶翼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远处紧闭的病房门上:“这都要看即将出来的检查结果了。”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明明是五月的天气,指尖却凉得像浸过冰水,“上次去探视,她床头的花己经枯了,可她还硬撑着说那叫‘干花艺术’……”
真名突然伸手拽住他微微发抖的袖口,触感轻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你不用一首这么故作轻松。” 她的声音像块裹着糖衣的冰,“就像我知道,你买那些玩偶不是因为‘有趣’。”
叶翼猛地抬头,正对上真名沉静的目光。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所有伪装,将他藏在玩世不恭下的焦虑与不安照得无所遁形。
“所以我就想要买些玩偶,” 叶翼别开脸,却没抽回被抓住的手,“让这些家伙代替我一首陪在姐姐身边。” 他想起上周姐姐化疗后掉光的长发,想起她戴着滑稽的毛线帽说 “这样更显脸小” 时,睫毛下投出的细小阴影,“至少在我上课没法来的时候,它们能听她发发牢骚。”
真名松开手,轻轻将兔子玩偶礼盒放在窗边的长椅上。她伸手解开包装,取出那只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兔子,把它塞进叶翼空着的手里:“那这个也让它去帮忙吧。” 她的指尖拂过兔子柔软的耳朵,“毛绒绒的东西,说不定比我们更会安慰人。”
叶翼看着两只玩偶并排躺在掌心,狐狸歪斜的表情和兔子乖巧的神态莫名和谐。远处传来护士推车轱辘的声响,混着某间病房里压抑的啜泣,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其实我妹妹也总说,” 真名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病房里的时钟走得比外面慢十倍。”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礼盒上,“或许这些不会说话的朋友,真的能让时间…… 变得不那么难熬。”
叶翼喉头酸涩,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想到优等生也会相信这种幼稚的安慰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只玩偶重新放进礼盒,像是在安置易碎的珍宝,“说好了,等她们出院,我们要办个‘玩偶退役仪式’。”
真名点头时,阳光正巧掠过她发梢,在礼盒缎带上折射出细小的光斑。两个装满笨拙心意的盒子并排放在长椅上,像是两份未拆封的、关于希望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