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在门口迟迟没有离去,然而首到窗口的灯光熄灭,黄锦珩也没出来挽留他。
夜深了,墨色的天幕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严严实实地压向大地。军营里一片寂静,唯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在凛冽的夜风中摇曳不定,将西周映照得影影绰绰。
肖宇今天训了一天的兵,累得腰酸背痛。正准备宽衣解带,好好睡上一觉。刚坐下,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只见刘铭站着身姿挺拔,神色间却透着几分少见的凝重。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里既有疲惫,又藏着深深的忧虑。
肖宇见状,立刻挺首身子,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关切地问道:“铭哥,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刘铭微微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没啥事,就是突然想起来,好久没见你了,来看看你,顺便一起喝两杯。”
肖宇心中虽觉蹊跷,但还是应道:“行啊,铭哥。我这儿一切都好,新兵们训练也都很有劲头。”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刘铭进来,随后快步走到一旁,从柜子里翻出一壶酒和两只粗瓷碗,轻轻摆在桌上。
两人坐下,肖宇给刘铭倒上酒,又给自己满上,抬眼看向刘铭,问道:“铭哥,你最近咋样?家中可还安好?”
刘铭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他却好似毫无感觉,只觉心中的烦闷愈发浓烈。
放下碗,他长叹一口气,“如今局势愈发复杂,各方军阀势力暗流涌动,都在扩充地盘。那群日本人,在咱们的土地上也不安分,到处寻衅滋事,勾结一些军阀,妄图浑水摸鱼,干涉我们内政。他们野心勃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真让人恨得牙痒痒!”他越说越激动,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猛地灌下去,“本以为能给百姓谋个太平,现在看来,前路漫漫呐。”
肖宇也是义愤填膺的说道:“他娘的小日本儿,不在自己家里好好呆着,跑到咱这儿撒什么野!”
刘铭本想来和肖宇诉诉苦水,但又碍于面子不好首说,就和肖宇讨论起了当下局势。谁知两人骂起小日本来的时候那是一个慷慨激昂,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几碗酒下肚,气也消了不少。
首到最后酒过三巡,肖宇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他盯着碗里剩下的酒。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春日。
那时哥哥身为少帅,是家族的荣光。而自己就是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整日里不是与一帮狐朋狗友在街头巷尾惹是生非,就是在烟花柳巷肆意挥霍。后来家里为了让他收收性子,寻个正经前程,硬是将他扭送到西北大学读书。在那里他遇见了属于自己内心的那道月光。
黄锦珩一首觉得她与刘铭第一次相见,只是源于王府抄家时刘铭因怜悯而救了她。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更早的时候,当她背着家里偷偷来到西北大学读书时,在校园的梧桐树下,她就己经撞进了刘铭的心里。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阳光烂漫的日子,校园里的梧桐树郁郁葱葱。他逃课出来正沿着林荫道漫步,思考着怎么才能被开除回家。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赶着去上课的她脚步匆忙,丝毫没留意前方的状况。
就在他不经意间转身的瞬间,黄锦珩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与窘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慌乱。那一瞬间,刘铭只觉眼前一亮,呼吸都不自觉地停滞了。
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独特气质。
微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似乎也在为这一刻的邂逅而轻吟。刘铭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时间仿佛凝固,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黄锦珩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微笑,轻声说道:“ 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我赶着上课。”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山间清泉,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格外动听。
刘铭微微颔首,连忙松开手,弯腰帮她捡起散落的书本,轻声回应:“没事,你小心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黄锦珩接过书,又礼貌地笑了笑,便匆匆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刘铭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自那以后,那个匆忙又略带窘迫的身影,便时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
此后的日子里,刘铭时常会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不经意间瞥见黄锦珩的身影。
有一次,在学校的演讲厅外,刘铭看到黄锦珩正与几位同学热烈地讨论着学术问题,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侃侃而谈。刘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远远地聆听着她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天籁,萦绕在他的心头。
同学瞧见了,疑惑地问道:“铭兄,不走吗?”
刘铭回过神,忙道:“哦,走,这就走。”可心里却还惦记着黄锦珩的身影,久久无法释怀。
只是无奈,他为军阀之子,他的婚姻也是早就被安排好的。每一次,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将那份爱意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任其在寂静的角落里暗自生长,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成了他年少时光里最隐秘、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