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脸色阴沉,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年轻男子走进餐厅。他身形修长,面容英俊,眼神中透着沉稳与内敛。
何思思见状,立刻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陆恒,你可算来了,快过来坐!”
黄锦珩看到来人的瞬间,手中的筷子险些掉落,脸色变得煞白。他居然还活着……
陆恒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黄锦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但他很快稳住神色,只是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冒昧来访,还望各位海涵。”
明淑芳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满是不悦,冷哼一声道:“这成何体统,一个姑娘家,随意带男客回家,还搅乱了家宴。”
何思思却像没听见一般,拉着陆恒在自己身旁坐下,得意地说道:“大家别这么见外嘛,陆恒是我在国外的同学,他可厉害了,思想也特别先进。”
刘铭强压着怒火,看向陆恒问道:“不知陆先生现在从事何事?”
陆恒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督军,我如今在报社工作,主要撰写一些关于社会变革和文化发展的文章。”
听到这话,何思思更加来劲了:“看吧,陆恒就是和那些守旧的人不一样,他的文章在留学生圈里可受欢迎了。”
用餐间,陆恒始终克制着,只字未提与黄锦珩的过往。可他的目光还是会偶尔不自觉地落在黄锦珩身上,每次黄锦珩稍有动作,他都忍不住关注。
这时,何思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眼睛在陆恒和黄锦珩之间来回打量,笑着说道:“对了,陆恒,你家中以前也是清廷的大官,你祖父是什么大学士?说不定和我这位格格嫂子还认识呢?”
这话一出口,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恒和黄锦珩身上。
陆恒微微一怔,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往昔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与黄锦珩年少时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两家曾经的来往,还有那未竟的婚约。
他缓缓起身,双脚并拢,左腿向后撤半步,膝盖弯曲,身子下蹲,宛如回到了那个等级森严的时代。
“参见西格格,格格别来无恙。”陆恒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刻,他的内心满是交集,有对过往岁月的怀念,有对眼前黄锦珩复杂处境的怜惜,更有对命运弄人的无奈。他清楚,如今二人身份己截然不同,有些东西只能深埋心底。
黄锦珩听到这称呼,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这个称呼,在这新时代的浪潮里,己经太久没人叫过了,曾经的荣华与尊贵,家族的兴衰荣辱,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手微微颤抖,内心满是惶恐与酸涩,不敢抬头去看众人的目光,她赶忙说道:“陆先生,快起来,如今己是民国,哪还有什么格格。”
说着,她眼角余光快速扫向刘铭,只见刘铭脸色愈发阴沉,紧紧盯着陆恒和自己。
黄锦珩心里那叫一个慌。
这陆恒咋就挑这时候冒出来,还整了这么一出。刘铭那张脸都黑得能滴墨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
正心急如焚之际,黄锦珩突然灵机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算绝妙但眼下或许能救急的法子。
她先是悄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尽量看起来平稳一些。紧接着,她缓缓伸手,轻轻捂住自己的额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而虚弱,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甚至还挤出了几丝细密的汗珠。
“哎呀……”黄锦珩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这头突然好疼,许是近日操劳过度,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说着,她身子微微一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她一边暗自观察着刘铭的反应,一边心里默默念叨老天爷保佑,可一定要让这招奏效。
“各位,实在对不住,我可能得先回房休息了。”黄锦珩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逃离的渴望。
明淑芳见状,先是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说道:“平日里看着挺精神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真是娇弱得很。”
话虽如此,她却也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不过,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几日府里事儿多,她许是累着了。就让她先回房歇着吧,咱们继续吃。”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丫鬟,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好生扶着你家主子,别摔着了。”
刘铭听闻,原本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下意识地微微起身,目光紧锁黄锦珩。
可就在这瞬间,他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黄锦珩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与急切,以及她佯装虚弱时,手部微微颤抖的不自然。
心中顿时了然,她这是在装呢。但看着黄锦珩那急切想要逃离的模样,以及这满桌人各异的表情,刘铭又瞬间冷静下来。
他缓缓坐回原位,没有拆穿黄锦珩的小伎俩,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丫鬟扶她下去。
陆恒坐在原位,表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可内心早己波涛汹涌。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沿上轻轻敲击,目光紧紧追随着黄锦珩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
饭局结束后,何思思送陆恒出来。
一路上,何思思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嘴唇微微,时不时轻哼一声。
刚走到府门口,何思思便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陆恒,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很失望!怎么突然就对着二姨太行了那么个大礼,你不知道现在都民国了吗?还搞这些旧社会的一套!”
陆恒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思思,你不明白,我和她……只是故人许久未见一时感慨。”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终究没有把那段过往说出口。
他深知,自己与黄锦珩的渊源,是一段复杂且难以言说的故事,并非三言两语能向何思思解释清楚。
何思思见陆恒欲言又止,心中的不满更甚,她跺了跺脚,提高了音量:“我不明白什么?我只知道,在国外大家都倡导平等自由,摒弃那些封建的繁文缛节,可你倒好,一回来就给我行这么一出。”
陆恒望着何思思,眼神中满是歉意:“思思,是我考虑欠妥,让你为难了。”
何思思看着陆恒一脸诚恳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吧,我也不是真的要怪你,快回去吧。”
再次向何思思致歉后,陆恒转身离去。
当陆恒走到刘公馆大门口时,恰好与刚要进门的白子杰迎面相逢。
白子杰的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此刻,他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件,神色匆匆,显然是有公务在身。
就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陆恒的瞳孔微微一缩,旋即极快地眯起眼睛,连续眨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