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因为带着伤比林婉如慢一步的刘铭也赶到了现场,看到黄锦珩安然无恙,心中一松,但看到林婉如倒在血泊中,又满是震惊。
马天霸,原名马敬之,生于济宁城一个书香世家,父亲是林婉如兄长的私塾先生。
自小马敬之与林婉如一同在庭院中诵读诗词,在街巷里追逐嬉戏,两小无猜,情愫渐生。
春日里,他们在繁花树下一同习字,夏日的蝉鸣中,他们分享着彼此的心事,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时光的滋养下愈发深厚。
彼时的马敬之,身形清瘦,眼神中透着书生的儒雅与温和,他常为林婉如诵读经典,两人一同沉醉在诗词的美好世界里。
而林婉如,笑靥如花,对马敬之亦是满心倾慕,他们私下约定,待来日长大,便要结为连理,相伴一生。
命运却悄然埋下了残酷的伏笔。
一场盛大的寿宴改变了一切。
彼时林婉如正值豆蔻年华,姿容迭丽,才情卓越。刘家大爷也就是刘铭的哥哥刘锋,对她一见钟情。林家为了攀附刘家的权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提亲。
不仅如此,为了彻底斩断林婉如与马敬之的感情,林家狠心将马敬之一家赶出城。本就体弱的马父,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一病不起,最终含恨离世。
父亲的死如同一把利刃,刺进马敬之的心中,让他性情大变。仇恨在心底疯狂滋生,他改名马天霸,毅然上山落草为寇。
在土匪窝里,他凭借着过人的才智,屡立奇功,获得老当家的赏识,成为义子并被悉心培养。老当家去世后,他顺理成章成了土匪头子。
如今,他威名赫赫,可每当夜深人静,林婉如的一颦一笑总会浮现在他的脑海。
思念越深,恨也就越浓。他恨命运不公,恨林家趋炎附势,恨刘家横刀夺爱。这一切如影随形,成为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
林婉如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她看着马天霸,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敬之,别再错下去了……”
马天霸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说:“婉如!你为什么这么傻……”
在一片混乱中,刘铭一眼就看到了黄锦珩。
她头发凌乱,满脸尘土。确定她平安无事,刘铭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全然不顾胸前未愈的伤口,脚步踉跄却坚定地冲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锦珩,我终于找到你了。”
黄锦珩靠在刘铭怀里,惊吓过度,再见到熟悉的面孔,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不经意间,她看到刘铭胸前渗血的纱布,心猛地一揪。
“你怎么伤都没好就出来了?伤口裂开怎么办!”
说着,她轻轻抚着刘铭伤口附近的衣衫,好似稍一用力就会触碰到他的伤痛。
刘铭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眷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才顾不了那么多,我一刻都等不了。”
她一首以为刘铭对她的好是上位者的施舍,自己也只是为了安身才讨好他。可此刻,望着那伤口,她心里有些五味陈杂。自小在豪门朱门大户里长大,看多了虚伪的面孔,她从不信这世上会有真的感情,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不过是华丽表象,有利可图才是关系的本质。
可此时,她有些想不通了。
林婉如中枪后,虽伤势严重,却幸运地避开了要害。军医紧急处理后,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躺在简陋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见刘镇山来了,她挣扎着起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对着刘镇山哀求道:“爸,求您放过他吧……他本性不坏,都是被这世道逼的……”
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恳切,此刻在她眼中,只有马天霸的安危。
黄锦珩轻轻拉了拉刘铭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刘铭上前一步,恭敬又带着几分恳请地说道:“爸,大嫂为了救锦珩才受此重伤,看在她的份上,就饶马天霸这一次吧。”
黄锦珩也跟着求情:“是啊大帅,马天霸如今己失去了反抗的念头,就当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刘镇山一听,脸上瞬间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跳着脚骂道:“他娘的,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懂个屁!这马天霸干的那些缺德事儿,哪一件不是该千刀万剐的?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还有我刘家的大奶奶居然和这土匪头子有旧情,传出去老子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你大哥若是泉下有知,该多痛心!”
提到大儿子,刘镇山眼眶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听到公公这番怒骂,林婉如心中一痛,但她却从未比此时更加清醒和坚定。撑着虚弱的身子,缓抬起头道:“爸,与他的旧情是我在嫁入刘家之前的事,我嫁入刘家便与他再无往来!方才您说您觉得丢人,那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儿女情长对男人来说便是风流韵事,对女人来说那就是颜面尽失!”她紧咬下唇,身体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黄锦珩原本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场激烈的争吵,脸上满是担忧与无奈。当林婉如说出那番话时,她先是瞪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温柔似水的林婉如,竟能说出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林婉如,看着对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波澜。黄锦珩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年在王府在刘家乃至在这世间所见到的种种男女不平等的现象。
男人在外花天酒地,常被视为寻常,甚至被夸赞有本事;而女人哪怕只是有过一段过去,便会被千夫所指,遭受无尽的非议。
黄锦珩轻轻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她在心底反复咀嚼着林婉如的话,越发觉得其中的道理深刻而沉重。
渐渐地,黄锦珩的眼中涌起了一丝敬佩之色,她看着林婉如,暗暗佩服她的勇气。在这封建守旧的刘家,在这对女性充满偏见的社会里,林婉如能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这份胆量和果敢实在难得。她在心中默默感叹,也在这一刻,对林婉如有了全新的认识,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实则有着无比坚韧的内心 。
刘镇山被林婉如这番话彻底激怒,脸上的红色愈发浓重,仿佛要滴出血来,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他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伴随着凳子倒地的声响,他咆哮道:“你……你这是在跟老子顶嘴?简首是大逆不道!”
他的声音在整个山洞回响,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再触怒这头“暴怒的狮子”。
黄锦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就在众人都以为刘镇山会继续发作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林婉如。只见林婉如撑着虚弱的身子,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刘镇山高高举起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原本汹涌的怒火,在他的目光落到林婉如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又想起她为救黄锦珩受的伤,心里那股子火就像被泼了盆冷水,慢慢熄了。
他站在那儿,眉头拧成个疙瘩,沉默了好半天,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他娘的,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罢了罢了,看在林丫头为救锦珩受伤的份上,今儿个就饶了这龟孙子!”
刘镇山大手一挥,下令退兵,对外宣称刘家大奶奶剿匪牺牲。他转头看向林婉如和马天霸,没好气地说:“林丫头,既然你铁了心护着这小子,就留在这山寨里吧。往后给老子好好过日子,要是再敢跟我刘家作对,老子可不管你是谁,绝不轻饶!”
话虽强硬,可眼里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听到刘镇山肯放过马天霸,林婉如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她艰难地想要下地磕头,眼中满是感激,对着刘镇山说道:“爸,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天霸都记在心里。”
她转头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马天霸,眼神中饱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期许。
马天霸满怀感激,“扑通”一声跪在刘镇山面前,说道:“刘老帅,大恩不言谢,我马天霸日后定当改过自新,若再为非作歹,任由您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