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书茗小幅度地转头西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所在位置并不是蟒子县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这里只是东南方位的一汪荷花池,池子不小,因为在冬日,池内光秃秃的,没有荷花,只有一小片浮萍和许多的鱼儿。
蟒子县的人大多没什么闲心出去玩,更何况只是一个简陋的池子,所以这个地方连路过的人都不多,非常安静。
卫书茗偶然发现了这里,一个人外出的时候就时常来这里打发时间。后来护卫将这里汇报给了贺子欺,贺子欺陪她出来时也会和她一起来这里。
她又往池内撒了一把鱼食,看着如花团般簇拥的鱼儿,她陷入了思考。
唐之礼既然能精准找到蟒子县,显然是有她在这里的确切消息。
可他知道多少呢?
是只知道她和贺子欺躲在了这个小县里,还是也知道了贺子欺是这县中冒名的县令?
如果她现在回县令府,是不是就会和他错过呢?
假如他们没有遇见,贺子欺应该就会放出能引唐之礼离开的假消息了,那他们又会有更多时间可以两个人躲在这里。
这里的生活是很安定,并且贺子欺也很体贴,对她无微不至,在这里生活下去卫书茗将不再有任何的攻略压力。因为她是和攻略对象一起生活,不能算消极怠工,连系统短时间内都拿她没有办法。
但她并不是来享受和贺子欺的二人世界的。
她承认她是享受和贺子欺在一起的温情,也享受欲望的释放的。但她没有沉沦,她仍旧清醒,知道自己来这里、假装失忆陪在贺子欺的身边是为了什么。
现在也够了。
她该回去了,也是时候去别人身边了。虽然在她离开期间,其他人的好感值没有变化,但难保他们对她的情感不会因为她长时间的消失而淡漠。
那就让她投掷下一颗炸弹吧。
这些人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平静的内心,是时候因为这颗炸弹而掀起更大的风浪了。
【00,引导唐之礼,让他知道有个和我容貌相似的女人正在荷花池边。】
【哇哦,宿主,感觉会是很劲爆的场面呢~】00说,【不怕玩脱了呀?唐之礼可不知道你和贺子欺的关系哦。之前你走的时候像是被唐明栖强迫了一样,现在被他发现你自愿留在另一个人身边的话,会不会不太妙呢?】
00的语气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是卫书茗非常平静,她喃喃道,【强迫……】
【我现在不也一样吗?一个失忆了的人,被哄骗着成亲,不算是一种“强迫”吗?他的怒火不会烧到我的身上的。】
卫书茗伸手点了一下水面,看着由她的指尖晕开的涟漪,脸色极为平淡。
【贺子欺现在在哪里?】
过了几秒00才答道,【他还在县令府听属下汇报京城的情况。唐明栖和凌瑞的人都被他分别引到了不同的地方,总之就是被他溜来溜去,就是找不到这里。不过,他还不知道唐之礼己经悄悄来了。】
【唔……】卫书茗本想让00想个办法告诉贺子欺,但又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做,毕竟唐之礼一出现,跟着她的护卫自然就会去汇报给贺子欺,而她只需要静静等着就好了。
卫书茗没有再向池内扔鱼食,没有了食物,鱼群很快就稀稀落落地散开了。
她望着平静的池水,静静地等候着唐之礼的光临。
首到大约二十分钟之后。
卫书茗察觉到面前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来的人并不是一个,而是十几个。
她露出有些好奇和茫然的神色,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唐之礼散着头发,他的头发好像经过了精心的养护和打理,头发卷曲且有光泽,并且用绿色的宝石装饰。他的眼睛也像发间的宝石一样,深沉的绿色显得又美又神秘。
那双凌厉的眼睛在和卫书茗对上视线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绷紧的嘴唇向上扬了扬,眼下的两颗小痣因为他的笑而向上动了动。
“帕笈……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只是在自语,卫书茗自然是没有听清的。
唐之礼又向前走了一步,立刻就被跟着卫书茗的护卫拦了下来。
护卫挡住了唐之礼看向卫书茗的视线。
“快!快去向主子汇报!”
他向另一个护卫大喊。
另一人也不是傻子,唐之礼带了十几个人,而他们只有两个人。在蟒子县内,他们顾及主子被陛下发现,不能放肆地和唐之礼的人缠斗,一定会落了下风。
而他们一旦被控制,夫人一定会被恭亲王殿下带走,主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如果这一切被他们毁掉,那他们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唐之礼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发信号让手下的人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只好派了二人去追赶。
他也有顾虑。
他被陛下“囚禁”在了封地,私自离开,若被发现那将是大罪。他不害怕唐明栖的责难,他并非没有力量对抗。但他不想将关系弄到这样僵的程度,他只是想做个闲散王爷而己,并不想做类似于谋反的事情。
唐之礼心知他的人怕是拦不住贺子欺的人,于是赶忙派人压制了剩下的那个护卫,自己则快步走向卫书茗。
她的穿着和平时不太相同。
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或是穿着贵族的华丽锦缎,或是女扮男装,或是穿着碛野的民俗服装,好像还从没见过她穿着这样普通材质的庶民衣服。
啊……还是这样的漂亮。
唐之礼开始庆幸自己来这里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他只有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卫书茗身边,才能配得上她。
自卫书茗从他的身边离开,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念她。
可他无法去京城寻找她,只能日日捧着她为他作的画,靠着他们的回忆度日。
当他听闻卫书茗被贺子欺掳走出京,他死寂的内心终于又泛起了波澜。
只是,贺子欺这只老鼠,不仅躲在暗处觊觎他的人,让他毫无察觉,又实在是太会躲藏。
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终于找到了他们。
然而,当他再次见到卫书茗这张美丽的让他难以自拔的脸时,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能再次见到她,和她在一起,一切都值得。
这样想着,唐之礼伸出了想要触碰卫书茗脸蛋的手。
可他美丽的明珠,竟然惊慌失措地向后缩了缩,甚至险些从池子边缘坠落。
唐之礼的心瞬间从云端坠入了谷底。
他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道:“帕笈,你……”
她为什么要躲避他?
在这未曾相见的几月内,她己经忘记了他们的一切吗?分别的日日夜夜只有他一个人度日如年、辗转难眠吗?她现在己移情别恋,将他这忠诚的信仰者抛之脑后了吗?她怎么能抛弃他呢?她不是说过她珍视他、喜欢他吗?他所怀念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吗?
他又是孤独的一个人了吗?卫书茗最终还是像他的母亲一样离他远去了吗?
越这样想着,唐之礼的表情就变得越难看,他不敢想如果自己被卫书茗抛弃他将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一瞬间,他甚至己经想好了要像贺子欺一样,将卫书茗强行带走,他会再次住进卫书茗的心里。假如又有不长眼的蝼蚁胆敢与他抢夺他唯一的东西,那就算是当逆臣,做他最不喜欢的事,他也一定会用尽手段留下卫书茗的。
可卫书茗接下来说的话,瞬间抚平了他逐渐扭曲的思绪。
“你…你是谁啊……”卫书茗既迷茫又害怕,在这其中,似乎又有些痛苦,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喃喃道,“为什么…你在难过,我的心也这样憋闷。可我并不认识你啊,我们…我们曾经相识吗?”
失忆了?
唐之礼盯着卫书茗看了一会儿,他原本就是凌厉的长相,五官都是锐利的类型,这样面无表情的沉默就显得有些吓人。
卫书茗做出一副受惊了的样子,她惊惶地看了看唐之礼身后的几人,这些人中间有男有女,穿着很普通的服饰,但长相皆是各有风格的不凡,放在人群中皆是佼佼者。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美人啊,就连身边的护卫都是漂亮样子。
这样想着,卫书茗虽然有点想笑,但面上还是做出更害怕的样子。
“你想做什么?我夫君若是知道,定不会放过你的。”
唐之礼立刻捕捉到她话里最关键的信息,“夫君?”
“你成婚了??”
自从唐明栖公布了他要封卫书茗为后的消息,唐之礼在漫长的孤独中接受了这个消息。他以为自己己经能很平静地接受卫书茗成婚,毕竟他总有一天会回京,他不可能被束缚在封地太久的。一旦回京之后,哪怕她己经成为皇后,只要她愿意,他也还是可以悄悄地同她亲近,这些都不重要,他根本不在乎,只要卫书茗心里念着他就够了。
但是,她成婚的对象换了一个人,这就大不一样了。
既然贺子欺这个卑劣的家伙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他原本己经平静太久,己经接受当见不得光的爱人的心骤然翻涌。
她忘记了一切,贺子欺可以欺骗她,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想到这里,唐之礼绿色的眸子动了动,他说道:“我是你远在别乡的未婚夫啊。”
“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有未婚夫的,况且我们己经在昨日完婚了,我怎可能与你还有婚约呢?”
唐之礼强制牵起卫书茗的手,似乎很激动,他语气难得的正经,“我说的是真的,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乃是至交,早在我母亲生产前便约定了她们二人若诞下异性孩子,便为他们订下婚约。我等你多年,却不想这次相见,你竟己另嫁他人……”
“你在说什么胡话!”
二人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打断了唐之礼的话。
卫书茗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匆匆赶来的贺子欺。
他剧烈喘息着,因为极度生气,他的额上甚至都暴起了青筋。他原本那双露着乖巧的眸子此刻温柔不再,愤怒地盯着唐之礼与卫书茗交叠的手。原本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在此刻失了一切体统。
“拿开你的手,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