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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院午时的下课钟声敲响前，李观一和小丫鬟观棋打了声招呼，便没有再与李家两兄妹照面，独自离开了书院。
今天过来只是看看，混个脸熟，认认路，以后有时间倒确实可以来书院逛逛。
让李观一有些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极好说话的程焘老爷子，并非书院寻常先生，而是学正。
按照李观一的理解，近似于教导主任，负责惩戒书院违规之人，维持书院秩序。
似乎这老爷子还是进士出身，告老还乡，真正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同时，他是一位修为不低的儒道修士，已然入道。
李观一还以为老爷子脾气好，可似乎脾气好的人不适合当学正吧，所以......
李观一回头看了一眼书院的大门，眼见正有三道熟悉的身影往这边来，便混进人群之中远去了。
李家兄妹二人有意与他交好，李观一当然看得出来。
不管是出于老头子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一枚青帝令，亦或是其他。
李观一觉得，现在这样的关系已经足够了，再近些没有这个必要，麻烦得很。
距离，才产生美不是？
李观一已经将二百两纹银换作了更方便携带的银票，此行正好采购一番，观中米粮无多，新鲜果蔬与肉食也要补充一些。
观内虽然有地，但多被老头子种了些奇奇怪怪的药草，老头子过去嫌他笨手笨脚，很少让他打理，这方面倒是不太熟悉。
另外，顺带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狗崽子，可以买一条回去养着做个伴，帮自已看道观。
至于马匹，有点贵，最便宜的劣等马都得一二十两银子，养马也麻烦，就先免了，况且寻常的马速度还赶不上如今的他。
李观一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各种事情，却是越盘算越心累，怎么突然感觉事情这么多啊，让他想把道观给关门大吉了。
“要不招个劳工算了，就是增加点开销的事。”
不过李观一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开销尚在其次，主要是一般劳工似乎帮不了多少事。
老头子也不知道多收几个弟子，有师兄师姐的话，就能照顾自已这个师弟了，有师弟师妹也行，自已当师兄的就有人可以使唤了。
“算了，先吃饭。”
眼见着走到了有些熟悉的地方，一抬眼便见曾经来过的火锅店，李观一决定先解决午饭问题。
“客官，您......”小二看着李观一，话语微顿，目光却是亮了起来，“道长，是你！您可算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小的这就去知会掌柜的，您请稍等。”
“我就吃个饭，知会你掌柜的做什么？”李观一目光环视，寻找着靠窗的空位。
“掌柜的特地叮嘱，需要与您见上一见。”
小二回了一声，便是匆匆忙忙上楼去了。
“见我？”
李观一皱眉，旋即心中便是有了猜测，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片刻之后，小二回来了，引着李观一去了楼上的厢房，说是掌柜的在那里等他。
“客官，您请进。”
小二将门打开，李观一向里面望去，是个一身锦衣的青年，此刻正笑着望来。
不过李观一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青年身前，漂亮的红色在铜锅之中翻滚，蒸腾的热气带着麻辣鲜香，大大小小的瓷碟摆放着处理好的食材。
而在那之中，李观一看见了不少眼熟、过去这家店却并没有的菜品。
李观一目光不由一亮，这老板很会听人劝嘛。
“李兄，请。”
锦衣青年面带微笑，伸手请李观一入内。
“在下沐云舟，李兄不仅满腹经纶，写得一手名动锦官城的好诗，在这美食一道上也造诣极深，实在令人佩服。”
李观一听闻此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这掌柜的是已经探清楚他来历了？甚至连昨晚那一场诗会的消息都知道不少，消息有够灵通的啊。
“掌柜的消息倒是灵通，如此年轻，也让我意外，年少有为，我辈羡慕。”
“李兄说笑了，沐某一介商贾之身，谈何年少有为。沐某也非特地打探李兄的来历，只是天仙阁碰巧是我沐家的产业，所以知晓一二罢了，还望李兄莫怪。”
天仙阁？那位琴艺几近于道的竹心姑娘？
原来你不只是开火锅店，还开青楼啊。
等等，沐家，李观一心中微动，他虽然来进城不多，可沐家他却是恰好知道的，因为沐家商行名气实在太大。
这西南之地财富榜可以排进前几的大土豪啊，沐家商行的产业，涉及多个领域，生意做得极大。
没想到这家不起眼的小小火锅店，竟然会是沐家的产业！
“沐某读书少，肚中无甚墨水，也就不在兄弟面前献丑瞎讲究了，来这边坐，赏脸品鉴一二，如何？”
“我也不喜欢讲究，那便不与掌柜的客气了。”
李观一从善如流，笑着回应道，在对面坐下。
“什么掌柜的不掌柜的，兄弟直接叫我名字就是，来来来，汤底已经滚了，话不多说，筷子先拿起来。对了，兄弟喜欢喝什么酒？柔的还是烈的？”
沐云舟很热情，三言两语之间，便是开始称兄道弟的，颇有几分豪爽意味。
李观一话并不多，不过那是不熟悉之时。
实际上熟悉之后，他不说是话唠，至少与沉默寡言不沾边就是了。
李观一吃得很开心，虽然食材的处理上还有不少的提升空间。
两人边吃边聊，李观一也没什么顾忌，关于吃的方面，他没有保留。
要是这家店菜品更丰富些，味道更好些，于他而言是好事，偶尔得空了可以来打打牙祭，老板还能给折扣。
沐云舟听得倒是认真，他也确实有些意外，李观一告知的好几种食材，都是没人要的边角料，可尝试过后他发现，还真的是好东西。
尤其是，这没人要的边角料，便宜，这可不就能好好捞上一笔？
当然，这点利益只在其次，更多的，实则是为了见一见眼前这个人，以及其他事情。
借着火锅的由头，沐云舟提出盈利可以给李观一分红。
沐家生意遍布西南之地，西南之外也有不少，这微薄的分红，于寻常人而言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沐家的产业遍及大江南北，倒是还有一些食材也可以试试。”
李观一自已并没有想太多，又与沐云舟说了不少的东西，很多是尚未开发的美食，他承诺之后会抽空做个图谱，顺带的可能存在的大致产地与处理方法也一并记下。
“不过个人认为，市场如果说定位成寻常百姓的话，再怎么赚钱也就那样，还是要赚有钱人的钱，才是搞头。”李观一吐槽了一句。
火锅的受众，还是偏下层，权贵可不怎么看得上，至少不会跑来火锅店这种地方。
也就是说，权贵阶层这种高消费群体，根本不是火锅店这等地方的目标受众。
“兄弟这不是很懂行嘛，你对火锅研究这般透彻，莫非对其他美食也有独道见解？”
“嗯？见解？你是说菜谱之类的吗？我这里倒确实有一些，或许会适合更高档的场所。”
李观一沉吟，随即开口说道。
他自已确实做过不少的美食，还跟着某个已经跑去搞非遗或是炼丹的美食区阿普猪试着学过满汉全席之中的诸多菜品。
自已厨艺或许一般，可菜谱，他真记得不少。
不像现在这个世界，知识的获取那样困难。
只要想学，大多数的寻常手艺都能有渠道。
可惜的是，李观一尽学了些用于自我享乐的东西，完全是为了满足自我兴趣。
沐云舟眼底闪过一抹光亮，适合高档场所的菜谱吗？
专门服务于达官显贵的生意，确实是他最想插一脚的领域，只是差了一块敲门砖。
不过，寻常的敲门砖可没用，得是能够成为行业翘楚的敲门砖才行。
宾主尽欢，李观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也允诺过几日会写一份菜谱给这沐云舟。
李观一突然意识到，自已确实不会烧玻璃制作香水之类的，可他也有他会的东西。
但做生意这件事吧，李观一觉得自已不是这块料，也不想为此劳心劳力。
这种事，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吧。
至于说沐云舟会给他多少好处？随便吧，几千两银子应该都够他好几年花销了，没必要贪心。
银子不能没有，但也无需多，不必为此苦恼就够了。
李观一知道，生意真做成或许会大赚，当然，前提是做成，他自已没这个本事。
自已亏了吗？不亏的，抄袭来的菜谱而已，能够解决掉温饱问题，大赚，还乐得清闲，跟白捡的一样。
如此，也不用去求太多，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沐云舟还说可以定期派人替他采购，送货到家，省了他多少事啊。
沐云舟站在窗口，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目露沉吟。
那一道身影混在人群之中，却如鹤立鸡群，那般醒目，一眼可见。
李观一自始至终没有跟他有过讨价还价之类的，一副你看着给就行的样子。
而沐云舟却知道，对方真就是这般态度，并非作伪，甚至你不给他好处，他也不见得与你计较，这就不是一个生意人。
原本他以为这会是个图利之人，因为那一场诗会的情况他听过之后，与一众文人不同，他猜测这人突然有了兴致写诗，是否是冲着二百两银子的彩头去的。
吃了一顿火锅之后，沐云舟确信自已猜得是对的，但却否定了自已对于这个人原本的性格判断。
这个人并不贪心，对于自已想要的与不想要的，自始至终都非常清楚。
之所以对他好似全无防备，只因为人家根本没想着要从他这位沐家商行的少爷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没把这当做在谈生意，所以全然不在意。
君子之交淡如水？跟这般人打交道，倒也轻松。
尤其是这个人身上看不见半点那些酸腐书生的臭毛病，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与斤斤计较。
是了，他不是儒生，是个道士来着，沐云舟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