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
陆竞川一眼瞥见桌上的果篮,他由护工搀扶着,再次躺到床上。
“王叔,你回去吧。”
“好,那我明天早上再来。”
一串黄绿色的小芭蕉上放着一张便签,陆竞川伸手拿起。
【多吃水果,会恢复得更快。我没等到你,就先回去了——宋】
并没有署全名,不过陆竞川也只认识她这一个姓宋的。
他嘴角微微扬起,从枕下摸出了手机,点开音符搜索,立马就找到了她。
之前那位大叔刷到的就是她最新一条视频,翻唱薛之谦的《认真的雪》,文案是“真的好喜欢下雪天,期待今年A市的初雪?'?'?”
最后的颜文字露着两颗可爱的牙,陆竞川不禁想象她做出这副表情的样子。
他还记起混战时,她飞身一扑,拦下了致命一击。
原本苦闷的心情瞬间被这个可爱的小表情完全冲散,他认真地看完了每一条视频,不过本来也不多,一共三十几条。
看得眼睛累了,就躺着,把手机扣在胸前,感受着歌声的起伏。
房间里开了空调,门窗又紧闭着,他把被子掀开却还是热,又把袖子撸起来,目光触及小臂那道狰狞的伤口,又将衣袖放了下来,眉心凝着淡淡的愁绪。
这时,他胸口的手机震了两下,是黎司琪发来的微信消息。
先是一张模糊的集体照,用涂鸦笔圈住了其中一个人。
【黎司琪:你猜这是谁?】
陆竞川立马将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本不想理她,可照片里被圈中的女孩却有些眼熟,他放大仔细看了看。
圆圆的脸,及肩的头发,许是阳光刺眼,正眯着眼看向镜头。
他方才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将那张照片保存了。
黎司琪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复,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紧张地咬着手指头。
黎母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茶几上,叮嘱道:“不许玩手机了,喝了牛奶赶紧睡觉去。”
“知道了,妈。”黎司琪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拿着手机,趿拉着毛绒拖鞋往房间走去。
叮咚一下,屏幕上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A竞川:宋听荷。】
黎司琪有些讶异,连她都认不出来,陆竞川却能一眼看出来,用的还是陈述语气。
她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皱着眉,又编辑了一条消息。
【黎司琪:猜对了,但我感觉她变化好大哦,以前没有现在好看诶。】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
【黎司琪:你觉得呢?】
又是良久的沉默,黎司琪端起牛奶,一饮而尽,继续盯着屏幕。
就在以为他不会回复时,那边蹦出一句。
【A竞川:挺可爱的。】
目光触及那四个字,妒忌的怒火油然而生,黎司琪把手机往床上狠狠一摔,抱头尖叫。
门外传来黎母的关心。
“司琪,你怎么了?”
黎司琪深呼吸好几下,才调整好语气,对门外说:“没事的妈妈,有只蚊子,已经被我打死了。”
“这么冷了还有蚊子吗?还有吗?要不要妈妈进来帮你。”
“没了,妈你去睡觉吧。”
她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学校论坛,编辑了一条帖子,把刚才的图片传上去,却迟迟没按下发布键。
可惜许知瑶没能弄到宋听荷的毕业证,因为宋听荷不在家时房门一直紧锁着。
黎司琪从抽屉里找出那张毕业合照,起身便看见镜子里扭曲的脸。
镜子里的她眉头紧锁,眼底满是妒忌,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疯子。
她攥着那张照片,嫉妒和不甘疯狂地灼烧着心脏,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方才写下的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更像一面镜子。
黎司琪长叹一口气,将那个帖子一个字一个字全部删除了,哪怕嫉妒,她也不想做出这么卑劣的行径。
而且她在意的是陆竞川的看法,诋毁、编造、恶意中伤,除了能出气,什么效果也达不到。
那张照片被扔回了柜里。
十一月二十九号。
早晚气温降至了0℃以下。
时隔二十七天,陆竞川终于正常上学,他从车上下来,单肩背着书包,关上了车门。
校门口的绿植刚被修剪过,枝叶落了一地,还没来得及清扫,被风卷起吹得到处都是。
他的脚还没有完全恢复,步子很慢,刚走两步,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唤。
“竞川!”
陆竞川转身,一辆摩托车停在他面前,后座的宋听荷穿得像只企鹅,戴着一条红围巾,手里举着一根冰糖葫芦。她左脸颊鼓鼓的,激动地从摩托上跳下来,又脱下手套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摩的师傅。
她的鼻尖被风吹得透红,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花,应该也是被风吹的。
摩的师傅收了钱,踩了脚油门,飚了出去,连带着宋听荷的红围巾也被带动,脸颊旁的碎发飞舞着。
她咽下嘴里的那颗山楂。
陆竞川却在想,里面有没有核。
“你的脚好些了吗?我上周去医院,但护士姐姐说你已经出院了。”
她又戴上手套捂了捂被冻僵的耳朵,说话时呼出团团白雾。
“好多了。”陆竞川纠结了半分钟,还是对她说:“冬天了,少坐摩的,又冷又不安全。”
宋听荷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本来周日就该来的,只不过昨天是奶奶的生日,一家人都回老家了,所以周一才返校。
不过陆竞川说得挺对的,这一路上差点把她冻死,吹得她连手里的糖葫芦都拿不稳了。
这可是她体重下一百斤的奖励。
“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少坐,主要是今天起来晚了,怕迟到。”
宋听荷走在他身边,又不好继续吃糖葫芦,只能一直举着。
陆竞川看了眼她栗色的眸子,嘴角微微勾起,她手里的糖葫芦和围巾一个色,很有冬天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她喜欢雪,便不自觉抬头看天。
天空纯净而透明,一点云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下雪的迹象。
“下雨了吗?”宋听荷见他突然止住步子,仰着头,还以为下雨了,也抬头,还傻乎乎地伸出带着手套的手。
那是一双黑色的毛线连指手套,看起来就像企鹅的手,偏偏她在冬季校服下面又塞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有些迈不开腿,步子笨拙又可爱。
陆竞川按下她伸着的那只手,说:“没有下雨,但是很快就该下雪了。”
进入十二月,就离下雪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