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许淮民死状极惨。
从十几层摔下来,恰好还掉在自家停车位上,那辆白色的丰田卡罗拉瞬间瘪下去,车顶红的白的溅了一大片,车喇叭响个不停。
几乎整个小区的人都听见了,同一栋楼的人更是从窗户探出头来看,差点把刚吃的晚饭给呕出来,那场面太血腥太残忍了。
许淮民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上面,脑袋开花,死死瞪着一双眼睛,骇人至极。
第二天一早,宋听荷也接到警方传讯。
审讯室里,男警官目光如炬,将她上下打量好几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出事时,你在哪里?”
宋听荷如实回答:“在C市参加节目,节目是直播的,要是警官不信,可以上网查查。”
他瞥了眼身旁的女警官,她出去片刻又回来了,冲他点头。
“你爸死了,可你看起来并不伤心。”
宋听荷眸光晦暗,只说:“十二岁那年,我妈死的那天,我的眼泪就已经哭干了。再说,我现在伤心还有什么用,家里一堆烂摊子,我奶奶气得高血压,我连夜送她去医院,一晚上没合眼,我现在也没力气哭了。”
怪不得她脸色极其憔悴。
男警官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又问:“上个星期,你给死者还有嫌疑人蒋梅买了保险,有没有这回事?”
宋听荷没有犹豫,立马点头,语气坦然:“是啊,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给他们买保险呢?”
“家里前段时间出了那么多事,我手里又正好有点钱,给他们买保险也是以防万一,他们关系越来越差,奶奶年纪大了,弟弟还那么小,再出点什么事,这个家就完了。”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宋听荷:“我都能站上那么大的舞台了,你说我的钱哪里来的?自然是我辛辛苦苦东奔西跑卖唱挣来的。”
那警官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咳嗽几声,又继续问了些问题,才将她放出去。
只是这么一番盘问下来,收获却不多。
她人在外地,自然不可能行凶,也不至于教唆后妈谋杀亲爹,但为何在这个节点突然买两份保险呢?
他一时想不通,可办案是讲证据的,蒋梅也一口咬死说死者欠债太多,自杀的。
她女儿虽也在家,却有些神志不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听同事说,这女孩刚经历一桩未遂案。
从案发现场来看,线索少之又少,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他杀,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自杀。
他捏了捏眉心,准备实地走访,或许事发之时曾有人目睹。
宋听荷从审讯室走出来,松了口气,许淮民之死一定程度上是她促成的,可表面上看来,与她关系不大。
她虽然暗戳戳地引导许淮民杀妻,可从没直白表露过半个字。
但她确信,许淮民绝不可能自杀。
他这个人贪生怕死得很,不然在医院时早该坚定地往下跳了,哪会等到已经接受自已成为阉人后,再自杀。
到了此时,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便跑上前问那警官:“张警官,我爸摔下来正好掉在我家的车上,尸体已经清理了,可那车烂得不成样子,我能叫汽修厂的人过来看看吗?能修就修,不能修也得拉走。”
警方已经取证,再留着那辆稀烂的车反而引起住户恐慌,他点了头。
单元楼下。
日系车脆得像纸,此时已烂得不成样子。
她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塞到了汽修工手里,语气平淡:“师傅,麻烦您帮我检查一下这车坏之前有没有故障,比如刹车失灵什么的。”
若不是拿了那一叠钱,他就该骂人了,这车烂成什么样了,还看看坏之前有什么故障,这相当于一个人死了,问他生前感没感冒一样。
“行,我帮你查查,不过你这车坏成这样,估计是修不好了。”
宋听荷本就没指望修,对他说:“没事,修不好就算了。”
他指挥着拖车司机把车拖走,宋听荷又回到医院里。
节目热播中,怕被人认出来,她戴了口罩,到了奶奶的病房才摘下来。
刘香桂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一边哭一边哀切地喊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阎王爷你怎么不把我们母子俩一起带走啊......”
渣爹惨死,宋听荷的高兴是真的,奶奶的伤心也是真的。
她也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安慰道:“奶奶你要保重身体啊,这样爸爸他才能安心地走。”
因为案件性质存疑,许淮民的尸体要经过法医解剖,并没有拉去殡仪馆。
刘香桂泪眼婆娑,拉着宋听荷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你也是命苦,之前没了娘,现在爹也走得这么早,以后可怎么办啊?”
以后,以后她只会过得越来越好。
从医院走出来时,她只庆幸以后再也不用看到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午后阳光正毒,晒得人头发昏,宋听荷却觉得神清气爽。
又过了一天,许知瑶被送了回来。
她惴惴不安,一不留神就开始胡言乱语,念叨着:“不能说......不能说......”
至于不能说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又过了几天,蒋梅也回来了,警方没有找到她杀夫的证据,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许淮民的指甲里也没有他人的皮肤组织,包括栏杆也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
就连宋听荷都有些纳闷,她在试图还原案发现场,走到了阳台上,低头往下望去,发现楼下阳台外加装的晾衣架上,落了一件衬衣。
那衬衣有些眼熟,像是许淮民的。
她又往对面楼望去,心想当时难道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吗?
正想着,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像是刻意放轻。
她猛地回头,对上一张阴森可怖的脸。
蒋梅的脸拢在阴影里,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头皮发麻。
宋听荷立马离开护栏,正对着她。
“你爸爸死了你一定很高兴吧?”她突然出声,却出神地望向别处。
“我当然是伤心难过,怎么会高兴。”
宋听荷装模作样,谁知道蒋梅搞什么鬼。
闻言,她暗笑几声,直言不讳:“我很高兴。”
她又重复一遍:“我很高兴。”
“是嘛?”宋听荷盯着她,眼神无波无澜,只说:“那就祝你多高兴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