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赐心内好奇,竟然狗胆包天地抬起了头,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皇帝和“疯子”来。
如出一辙的细长眉眼,宽额挺鼻,下颚锋利……不对,怎么跟自己也这么……
徐天赐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颊,又抬头望向了两人。
竟然真的一模一样……
可还等不及让他出言询问,就见老皇帝跌跌撞撞地走了上前,二话不说便先给了那疯子一巴掌,又低声怒骂起来:
“你还有脸提起清清?他死没死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我早说了那楚云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要一心护着!如今再懊悔又怎么样!我问你啊!”
那疯子被连续的击打折磨得没了力气,也毫无反抗的念头,只眼巴巴地望着徐天赐,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回来吧!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徐天赐被他说得莫名,又愣愣地伸手指向自己,“你在说我啊?”
荣明睿:……
陆尚:……
这孩子,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荣庸也被他弄得没了言语,正想再说些什么,便见一须发皆白的老道飘然而至,倏忽间便来到了几人面前。
虽是不速之客,那道人却也不言语,只抬眸望向了徐天赐,定定地看着他。
也就在这时,荣庸认出了来人是谁,欣喜之色难以言表,就要冲上前来,嘴里也惊呼道:
“是你!玉成子!你是不是把我的楚清怆藏起来了!他如今究竟在哪里?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玉成子摇了摇头,又挥动拂尘,就见徐天赐顿时没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陆尚眼尖,忙不迭便冲了上前,将人一把揽住,又耐心检查了起来,正欲发怒,便听那道人开口道:
“楚清怆早己不在人世,老朽如今前来,不过是受人之托,有些话,这后生并不方便知晓,待我交代完,他自会醒来。”
众人闻言,这才将心放下,又吩咐了宫人们把徐天赐抬起就近的偏殿安置。
荣明睿并没有见过玉成子,哪怕听荣庸报过名姓,也还是存了几分疑虑,因此并未将侍奉之人屏退,只端坐御捻,静静地望着眼前人。
玉成子见他作态,心内好笑,索性也笑出了声。
“五王爷如今城府渐深,不是一两个倭寇就能哄得你外逃的时候了?”
“你!”,荣明睿被他揪住了难堪,竟是当场红了脸。
玉成子哈哈大笑起来,又指了趴在地上的荣庸,这才道:
“本来王爷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上皇位的,可有人存了心要报复,又怕你难堪大任,所以才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换来了如今的结果。”
“你什么意思?”
出言的并不止荣明睿一人,就连荣庸也抬起了头把玉成子望着。
也不过二十三年罢了,昔日挥斥方遒、志得意满的帝王竟然成了如今的模样,便是连玉成子也不禁唏嘘。
他的目光透过荣庸花白的须发,最后又落到了幽怀殿的桂花树上。
“二十三年前,楚清怆坠楼那次,你们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就是那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玉成子叹出一口气,轻声道:“其实他在坠楼之时,便早己死了。”
陆尚最先反应过来,不禁惊呼起来:“是!怪不得我怎么也摸不到他的脉象,原来……原来……”
荣明睿闻言也落下了泪,原来……原来早就来不及了……
荣庸却依旧不信,只梗着脖子反驳道:“你骗人!你一定是把楚清怆藏起来了!那日去宫外,我还给他买了糖油果子和豌豆黄,他全吃完了!”
“那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罢了!”玉成子道:“他用自己的寿数换来了修改天命的机会,将原本属于你的帝王之命改到了荣明睿身上,所以你才会节节败退。”
“可他尚有遗愿未了,所以借尸还魂多留了一日,只是为了向你讨要一个物件。”
荣庸瞪大了眼睛,脑中混沌一片,也分不清是怨恨更多,还是懊悔更多,只呆呆地望着玉成子。
“什么?”
“一个父亲送给孩子的见面礼。”
玉成子叹了口气,索性将一切娓娓道来。
“楚清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注定来不了人世的孩子,可要逆天改命,又谈何容易?最后是我斩断了那孩子原本的羁绊,把他送归到了积福之家,以图荫蔽。”
“而要斩断亲情血脉,需得有双亲的首肯,所以你那日的见面礼,既是首肯,也谓遗弃,是你遗弃了那个孩子。”
荣庸瞪大了双眸,眼中只有麻木的痛,不可置信道:“我没有想过要抛弃他!从来都没有!”
玉成子摇了摇头,“你只将钱交给了楚清怆却不愿过问,那便代表着,你认同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但至于如何处置这个孩子,随楚清怆的意思就是。”
“所以他便用你的钱买来的玉玦做了信物,把孩子送归到了徐家,这就叫首肯。”
原来……原来是这样……楚清怆一早就算好了荣庸会因为楚云璋离去。
他从来也没有相信过荣庸所谓的爱意与追悔莫及,而到最后,荣庸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仿佛怕荣庸还不够痛苦,玉成子又道:
“楚清怆的尸身实在难以孕育一个孩子到足月,他又是夭折之身,所以最后……那孩子是靠着吸食他的精魂与福源撑到足月的!”
话到此处,玉成子也有些不忍,怒视着众人,这才道:
“你们知道他这样的命数,要积攒几世的功德才能修到吗?他这一世本该功德圆满的,可到了最后……魂魄不全,功德尽失,他将永坠地狱了!”
“什么?”
荣庸和荣明睿都惊呼了起来,荣明睿更是首接窜到了玉成子面前,伸手就想来拉扯玉成子,幸而他早己预判到了荣明睿的反应,先一步闪开了。
而地上的荣庸也在努力地向着这面爬过来,踉踉跄跄的,果然狼狈到了极致。
不知荣成耀地下有灵,见到两个好大儿为了个楚清怆闹到这个地步,又该作何感想呢?
玉成子心内升起了巨大的,决定还是说一半留一半好了,反正那人交代他的也只有几句话。
可再一想到那个阎王,玉成子脸色立马垮了下去,谁能想到,就是到了地狱,也能被那人找到钻营的空子,如今更是骑到了自己头上。
玉成子冷哼出声,又挥了挥拂尘,开口道:
“今日老朽前来,一为道明前因后果,二是受人所托,传达几句话。”
“咳咳”,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转头望向荣明睿,道:
“他让你别自作聪明,搞那些感动自己的把戏。认回徐天赐,你既没能力护住那孩子,更让他暴露人前,危机西伏,这就是他不愿意让那孩子参与科考的原因。”
他又转头望向了荣庸,冷声道:
“他要你们立下重誓,不得认回徐天赐,更不得让他登基为帝!”
陆尚看了半天,到这里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了,出声询问道:
“为什么呢?那孩子本就是状元,若是能得继大统,更……”
玉成子摇了摇头,定定地望向荣庸,沉声道:
“楚清怆爱那孩子不假,可不愿荣庸的血脉继承大业也不假,不然,他折损寿命毁尽荣庸的帝王命是图什么呢?”
“玩情趣吗?”
众人:……
玉成子:“老朽并无虚言啊!他真的就是这么说的!你们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