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着白大褂者似较他人更为沉静,乃至桌上之尸身亦未扰其心绪,“吾名赵海博,乃一医士,汝等观吾之着装,当能察之。”
彼伸手抻了抻已身脏兮兮之白大褂,续而言曰:“来此之前,吾正为一女子行手术。彼女子患脑室内肿瘤,肿瘤增长甚速,近半载以来持续增大,已致轻微脑积水,若不尽速开颅处置,将有性命之忧。”
“吾择额叶之手术入路,于CT定位下径直穿刺至脑室,实则此种手术每施一回皆伴颇大之风险,然彼女子为能长久陪伴已身年幼之子,愿冒此险。”
“寻常而言,手术室为保环境之稳定,微风亦不可有,然孰料较风更厉害之物至矣。”
“地震来临时,吾方取下那女子之头骨,正在剪切硬脑膜,此步骤若有差池,极易致大脑挫伤,遗下毁灭性之后遗症。”
“吾当机立断,决终止手术,暂将女子之头骨覆回。否则于处处扬尘之境下,那女子之性命堪忧矣。”
“然吾未料此举之难度超乎想象,吾连立稳亦难,又安能将一小块头骨精准覆回乎?”
“身旁之护士将吾撞得东倒西歪,众人皆无法保平衡。吾于慌乱中惟先用无菌床单覆那女子之头部,旋即转身组织众人撤离,然此时竟为一辆医疗小推车撞于腿上,整个人摔倒在地。”
“未等吾重新站起,手术室之天花板径直开裂,吾即刻失了意识。”
众人闻医士所述,面色皆显不自然。
于这段故事之中,彼用诸多医学术语。
此等术语中,若有一词乃胡编乱造,任谁亦难辨识。
“赵医士,汝乃何处人氏?”健硕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吾不以为有义务答汝之问。”赵医士答曰,“吾之故事已讲毕矣。”
健硕男子张了张嘴,却未发一言。
“该、该吾矣乎?”一戴眼镜之男生目光闪烁片刻,言曰,“吾名韩一墨,吾乃……”
“且慢。”山羊头忽开口打断韩一墨之言。
此举令韩一墨一惊,彼不明所以,回首顾之。
“怎、怎了?”
“至「中场休息之时」矣。”山羊头讪笑着言曰,“下可休两刻钟。”
众人皆有不知所措之态。
此刻竟还有「中场休息之时」?
齐夏瞥一眼桌中央之座钟,自苏醒至今,已过二刻许。
此刻乃日中三刻。
“即是言此「休息」乃强制性者。”齐夏心中暗自思忖,“当日中三刻时,无论讲述者为谁,皆会强制休息两刻钟……”
然游戏方进行三刻钟,今单休息便要两刻钟?
齐夏蹙额,心忖此非已当虑之事也。斯游戏之举办者,本癫狂之徒,何须以常人之思度之。遂于心中反复自诫曰:“吾名李明,乃山东人氏。”唯将此言屡屡灌注于心,待已述时方可脱口而出也。
众人皆面露难色,默然静候。虽云“中场休憩”,然众人所处之氛围,愈显压抑矣。
“敢问……吾等可出言否?”一健硕男子启口问于山羊头。
“噢,自然,尔等此刻乃自由之时,吾无权干涉。”
健硕男子颔首,复视赵医生而问曰:“赵医生,君究竟何方人氏?”
赵医生面沉如水,曰:“吾观汝,似自始便对吾心怀不满,吾缘何定要告汝吾乃何地之人?”
“君勿误会,吾实无恶意。”健硕男子声稳而言道,“君所言愈多,则其真愈显,既众人皆言已之乡里,君亦毋须隐匿了也。”
“言多则真愈显?”医生不以为然,摇首曰,“吾但知「言多必失」,若规则既定,吾今之所言,并无差池。况且吾亦不信尔等诸人。”
“此言有失偏颇。”健硕男子曰,“于此者共九人,唯一人为敌,君若愿与众人协作,吾等可齐心揪出那说谎之人,今君愈隐匿,则愈可疑矣,吾已然二次问君,君尚欲隐匿乎?”
健硕男子似极擅盘诘,仅寥寥数语,便将赵医生逼入逻辑困局矣。其言之意甚明,唯“说谎者”方无需信人,盖其自知身份也。
今医生若续隐匿,反成众矢之的矣。然能为脑科医生者,岂庸常之辈乎?但见其冷哼一声,启口问曰:“那汝先答吾,汝何人也?所事何事?”
“吾?”健硕男子未料医生忽反唇相讥,神色略显忸怩。
“诚然,既吾述毕,汝纠缠而问吾,那吾亦可于汝述前先询汝。”赵医生笑而言曰,“颇为公允乎?”
健硕男子思忖片刻,颔首道:“汝言甚是,吾无所隐匿,吾名李尚武,乃一刑警也。”
一言既出,众人皆顾视之。值此时,“刑警”二字,予众人以意想难及之安全感焉。
“汝乃警察?!”医生怔愣少顷。
怪道自始便觉此男子似有所探询,且其亦为首倡“欲令众人皆得活”之人,或真欲救众人出此困厄也。
医生之态度显有颇多改观,曰:“若如此,吾为适才之态度致歉,吾乃江苏人氏。”
彼时,花臂男乔家劲面色略显难堪,曰:“吾言,赵医生,汝可信这位李警官乎?”
“嗯?”赵医生莫名所以,顾视乔家劲,“汝欲言何事?”
乔家劲以指轻叩桌案,淡然言曰:“今非「讲述之时」也,换言之……此刻众人皆可妄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