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越发娴熟地爱这个世界后,我又遇到了沈墨。
准确来说,是沈墨来找我的。
“我想请你吃顿饭。”沈墨一袭白裙,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
“……哦。”不管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个男的,还是会不自觉地把他看成她。
因为真的是毫无攻击力的漂亮,符合我在有限的人生里遇到的男性施压的刻板印象。
“你要做什么?”我抿起嘴巴,眼神有着浓妆盖不住的锐利。
“就是想和你吃顿饭。”沈墨重复,乌黑的眼首首凝视着我,坦坦荡荡而又带着一丝探究。
我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会。
“请你答应我,可以吗?因为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但是为了安全,我们去饭店或者饭馆,白天去人多的场所,不要害怕。”
我眨了眨眼,被这样出人意料的话略微惊了一下。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晚上不安全或者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站在这个角度说话。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是安全的。
“好,我答应你。”
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更有力量了。我不强迫着自己一定要把酒喝干,我逐渐每天都吃早饭,看着朝阳散散步,我感受微风感受空气感受脚下的泥地,我看了春天看到夏天看到秋天,我看到了我自己。
是的,我看见了我,那个依偎在母亲膝盖上撒娇的我,那个小时候和祖母祖父一起并肩数星星的我,那个在麦田里飞奔的我,还有正在苦笑着作陪的我。
都是我。
“……”点上菜,我们面面相觑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到底要干啥子嘛?”
“……”沈墨不语,只是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看我,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慢悠悠说:
“你觉得我有病吗?”我愣了愣,沈墨声音很寂寥的样子,“我被贴上了公告栏,没有人相信我。”
他一眨不眨地继续观察我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神情里流露出下意识的担忧,却又很快被一个牵强的笑盖住了:
“发生什么了?”
沈墨垂下脸,长发也随之散落下来:“我的照片被贴得满天飞。”
“?!”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所以我不在学校里住,也不去学校里上课。
“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们却百拙千丑地咒骂我。
“我就突然想问问你,做陪酒又如何呢?为什么就要被别人看不起?其实你知道我也没有做陪酒,我只是在那里弹琴。
“那些照片是我小时候拍的,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但是没有人说那个人是变态,那个人有恋童癖。
他们只说,我有病。”
我哑口无言,不断抠着指甲,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菜己经端上来了,我忙笑起来:“吃饭!快吃饭”
沈墨乌溜溜的眼睛倔强地盯着我,似乎一定要盯出个答案来一样。
我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到自己己经有些变形的指甲,那不只是我常年的折磨,还有不断涂卸指甲的磨损。
今天她请了假,没有化妆。殷红又抬起脸来,那双略微显出褐色的眼睛也终于投向了他,她有点笨拙的样子,沈墨第一次发现她脸上的雀斑泛起沸腾一样的红,和她的名字一样燃烧的红。
对方是素颜,对方什么都没做,对方穿着再简洁不过的短袖长裤,但是他就是觉得殷红在燃烧,不是像蜡烛一样燃烧,而是像太阳一样燃烧。
“我不知道,我走在大街上也会低下头。我在所谓我的同龄人面前耀武扬威,但是不可以,我不可以在比我大很多的长辈面前抬的起头,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最近经常去吃早饭,但是我发现他们没有人对我很坏,也没有把我当成什么异类,没有说我每天一身酒气地走在街上就嫌弃我。
“我很多时候不分对错的。但是我真的很想好好活着。”殷红说的颠三倒西断断续续。其实沈墨没有太听懂她的意思。
但是她认认真真说这些事的时候,莫名就觉得,要认真听她说话才是对彼此的好。
沈墨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埋头干饭。
“谢谢你,我己经提前把帐结了,我不饿,先走了。”
话音落地我抬起头,发现沈墨己经走到了门外面,外面飘着清清淡淡的雪,又到了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