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母亲的手跑来跑去。
停在对幼童来说高高的栅栏面前,我渴望地扬起脸看她。
母亲慈爱地看着女儿,又轻蔑地扫了一眼栅栏里的奴隶。
“选一个带走吧。”她摸摸小孩子软软的发丝。
我踮起脚尖,仔细看着那一张张麻木不堪的脸孔。
“母亲,这里没有我喜欢的。”孩童的声音天真而暗含着平民之上皆有的残忍。里面的奴隶们依旧一脸麻木,连眼珠都不动一下。
女人对守在栏杆前的一个脏兮兮的奴隶说:“把你们管事的叫过来。”
那奴隶很快就带回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孩子。
孩童的脸色平淡,他不卑不亢地看着这对明显不属于这里的母女,言辞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贵人想要什么?”
“还有别的……”女人的话突然被打断了,她牵着的小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好奇眼睛:
“你能跟我回家吗?”稚嫩的童声响起,那男孩微微一愣。
“……”他看着小姑娘期盼的眼神,思忖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
“好欸!母亲母亲,我要带他回家!”那孩子兴奋的跳了起来,而她的母亲微微眯起眼睛,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已经恢复成不动声色的孩子。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默认了她的意见。
就这样,无名的奴隶跟着我们回家了。
我好奇地看着他,把自已最爱的小零嘴推到他面前:“尝尝看好不好吃?”
男孩笑了笑,吃了一个。
甜,甜到有种极其的腻,他不自觉地皱紧小小的眉。
女孩子乌润的眼睛眨啊眨,一脸期盼。
“……好吃。”他笑眯眯地说。
“哎呀——”他突然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个脑瓜崩,男孩呆住了,“不喜欢就直接说嘛!你看看,这些你喜欢吗?”
小姑娘灿烂的笑容像烈阳。
男孩愣了片刻,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好。”
奴隶没有名字,不过他说,自已过去曾有一个字,“厌。”他平静地说。
女孩子鼓起小脸,问他这个字是哪个厌,“……‘见之生厌’的‘厌’。”孩童睫毛垂下来,有一种洋娃娃一般的恬静意味。
“嗯……”女孩子还小,懂的字还不够多,不过她也隐约明白了这个字不是什么好意思。
“!”她苦恼的目光突然飘到了正在筑巢的燕子上,“那除旧迎新嘛,就叫这个燕吧!”孩童高高兴兴的指着那个鸟巢,又一把扑进了对方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像一个毛茸茸的小太阳。
“我们像这个燕子一样,一直在一起!”她自顾自地许下诺言。
厌,不,燕的目光垂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才发觉自已早就牢牢接住和抱紧了她,完全是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好。”他低声说。
日月流转。
我和燕一起去上学了。
学堂里的人很多,燕紧紧牵着我的手,寸步不离地待在我旁边。
“你是谁?”几个凑在一起的孩子突然看到了你们,你们紧紧牵着的手,在一众孩童和卑恭鞠膝的仆人之中显得格外异类。
“我是淮竹。”女孩的介绍里没有姓,不过他们还是知道了你是谁。
一品大官的独女。
一直牵着我的手松开了,燕默默退到我身后。
那些孩子已经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准备和我说话。
“这是燕,我的亲人。”我毫不犹豫地又握紧他的手。
一众权贵的孩子终于把目光转到燕身上,才发现这个仆人有着并不属于仆人的气度。
“哦,好吧。”他们简单的略过他,还是选择了先和你攀谈。
我微微鼓了下脸,燕却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们依旧紧紧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