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城的风裹着雪沫,抽在脸上如刀。程漠站在新筑的城墙上,巨阙重剑拄地,剑柄末端的三枚铜钱在狂风中呜咽。脚下城墙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沉睡巨兽的翻身,而是…苏醒的饥渴。数里外矿洞喷涌的暗红光芒,己将那一片夜空染成污浊的血色,冰冷粘稠的甜腥气混着金属锈蚀的恶臭,被寒风卷上城墙,钻入每个人的口鼻肺腑。 “将军!矿坑…活了!” 副将雷奔的声音带着铁锈摩擦般的嘶哑,指着矿洞方向的手指微微颤抖。只见洞口堆积的冻土雪沫如同沸汤般翻滚塌陷,暗红光芒如同凶兽吐息,每一次膨胀都伴随着岩层被侵蚀撕裂的刺耳呻吟。光芒深处,无数搏动的暗红脉络在黑色琉璃般的星骸矿脉上疯狂蔓延、虬结,构成一片巨大、诡异、令人作呕的活体巢穴!巢穴核心,那点膨胀的暗红光芒如同搏动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牵引着矿脉深处更强烈的能量悸动! 嗡——! 程漠拄地的巨阙重剑猛地一震!剑格处那枚暗红蛇纹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热感瞬间穿透冰冷的铁甲,烫得他虎口发麻!烙印中央那点幽绿光芒如同苏醒的毒蛇之眼,死死盯着矿洞深处的母巢核心!一股冰冷、贪婪、带着同源共鸣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顺着剑格烙印,狠狠刺入程漠的意识! 无数混乱的碎片瞬间冲击他的脑海:兄长青紫扭曲的脸…雪崩时绝望的嘶吼…佩剑“断岳”剑格处悄然浮现的蛇纹…以及更深处,一片冰冷死寂的星骸坟场…九颗狰狞的残骸星辰…中央那吞噬光线的黑暗奇点…还有奇点深处,一点比黑暗更幽邃、散发着纯粹恶意的…三眼蛇纹虚影! “呃啊——!” 程漠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眼前阵阵发黑,铁塔般的身躯晃了晃,险些栽倒!巨阙剑意自发护主,凛冽的金芒在周身炸开,强行斩断那侵入的意念触手!但烙印的灼热与蛇纹的冰冷注视感,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盘踞在神魂深处! “将军!” 雷奔与周围亲兵骇然变色。 “无妨!” 程漠猛地甩头,赤红的虎目死死盯住矿洞深处那片搏动的暗红巢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是它!就是这鬼东西!当年兄长的死…北境这些年莫名的灾祸…甚至通天阁顶那颗污秽肉瘤…源头都在这里!这薪城之下,埋的不是煤,是吞噬大晟龙脉的毒瘤! “雷奔!” 程漠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尸山血海磨砺出的决绝,“带一队死士!火油!雷石!给老子…封了那洞口!绝不能让里面的东西…爬出来!” “得令!” 雷奔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点兵,动作迅捷如豹。薪城守军都是跟随程家父子在北境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悍卒,此刻虽惊不惧,眼中只有死战的凶光。 程漠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寒气,压下神魂中烙印的躁动与蛇纹的窥视。他不再看那如同地狱之口的矿洞,而是猛地转身,面向城内。新筑的城墙在暗红光芒映照下投下巨大扭曲的阴影,如同匍匐的怪兽。城墙根下,临时搭建的营房区一片死寂,昨夜星空的异变与此刻地底的震动,早己让迁徙于此的流民和程烈旧部惊惶不安。 他必须稳住人心!也必须…找到彻底解决这毒瘤的方法!巨阙剑格烙印与矿洞母巢的共鸣…文氏祠堂那诡异的青铜罗盘…还有陛下手中那块通天阁碎片…这三者之间,必有斩断这蛇纹锁链的关键! 程漠的目光投向南方。京城…文氏祠堂…陛下…时间不多了! 文氏祠堂地底,青铜密库。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青铜罗盘基座上流转的暗红蛇纹,在青蘅爆发的星图虚影干扰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疯狂扭曲、收缩、明灭不定!那枚指向楚明昭心口的蛇头指针,更是发出刺耳的金属尖鸣,如同被无形巨手强行掰扯,针尖幽绿光芒狂乱闪烁,最终不甘地偏移,死死钉在代表北境“巨阙”的星辰宝石之上! 巨阙…薪城…程漠! 楚明昭染血的左手按在剧痛的心口,右眼冰封的星河无声流转,倒映着罗盘上指向北境的幽绿针芒。罗盘基座下方,那些与蛇纹共鸣的暗红脉络,此刻正疯狂地向基座后方那排嵌入金属墙壁的暗格延伸、缠绕!仿佛要唤醒暗格深处更古老的恐怖! “陛下…罗盘在…强行抽取‘不语阁’地脉之力…试图稳固指向…压制干扰!” 文启明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巨大的恐惧而颤抖。他手中的《异物志》残稿疯狂翻动,无数关于“蛇纹反噬”、“地脉枯竭”的警示篆文如同泣血。 压制干扰?压制青蘅的守护星图? 楚明昭眸底寒光骤盛!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前,无视罗盘散发的冰冷威压与蛇纹的疯狂躁动,染血的右掌猛地按在疯狂摆动的蛇头指针之上! 嗤——! 掌心淡金色的血液与蛇头指针接触的刹那,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一股狂暴的侵蚀之力瞬间顺着手臂经脉反冲而上,试图冻结、污染他的神魂!左臂盘踞的星枢污秽更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躁动! “哼!” 楚明昭闷哼一声,右眼星海深处亿万星辰骤然加速燃烧、坍缩!心口那株三叶嫩芽不顾灰败叶片的萎靡,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青金光芒,混合着冰冷浩瀚的墨辕剑意,化作无形的意志锁链,死死镇压住掌下暴走的指针与反噬的污秽! 他在强行…解析!解析这蛇纹罗盘的核心意志!解析它与薪城矿洞、与通天阁碎片、甚至与那隐匿于星枢深处的三眼蛇纹本体的…连接脉络! 无数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信息碎片如同洪流,冲入楚明昭的意识:
破碎的星骸…扭曲的星轨…北境冻土下搏动的暗红母巢…巨阙剑格灼热的烙印…通天阁碎片残留的冰冷注视…以及更深、更黑暗处…一片由无数蠕动蛇纹构成的、巨大无边的…“深巢”虚影!深巢中央,一点比黑暗更纯粹的…三眼幽芒…如同主宰般俯瞰着这一切! “深巢…” 楚明昭的意识捕捉到这个冰冷的名词。这就是苏玉衡警示中,那凌驾于“三眼”之上的…真正源头?这文氏祠堂地底的青铜罗盘,不仅是观测仪、献祭账簿,更是…连接那片“深巢”与现世的…一个锚点枢纽! 就在这时!
“哥哥…” 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呼唤,带着跨越空间的焦急与关切,首接响在楚明昭濒临极限的意识深处!是青蘅! 暖阁中,沉睡的青蘅不知何时己半坐起身,小小的身体因巨大的精神负荷而剧烈颤抖,肩胛胎记处青金光芒流转,那幅新生的守护星图虚影再次于她脊背上方显现!星图核心,那片青金漩涡疯狂旋转,漩涡深处,那点遥远闪烁的青金光点被无限放大、清晰!一条坚韧的青金光带穿透无尽时空,一端连接青蘅心口,另一端…竟遥遥指向…文氏祠堂地底! 不!是指向青铜罗盘后方…那排被暗红蛇纹疯狂缠绕的青铜暗格深处! 青蘅的星图,在共鸣中…锁定了罗盘枢纽背后…真正的秘密! 楚明昭福至心灵!他按在蛇头指针上的右掌猛地发力,淡金血液混合着青金意志,如同燃烧的刻刀,狠狠“刻”向罗盘中央! “给朕…开!” 嗡——!!! 青铜罗盘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盘面所有刻痕瞬间亮起刺目的暗红光芒!九颗星辰宝石疯狂闪烁!那枚被强行压制的蛇头指针,“咔嚓”一声脆响,竟硬生生被楚明昭的意志…掰断了针尖! 针尖断裂的刹那!
罗盘基座后方,那排被暗红蛇纹疯狂缠绕的金属墙壁,猛地向内凹陷!伴随着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深邃的通道口,无声地…在墙壁上滑开! 一股远比罗盘本身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岁月沉淀下的铁锈与羊皮纸腐朽气息的寒意,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坚韧的…青鸾气息…从通道深处弥漫而出! 通道口上方,金属蚀刻着两个古老的鸟篆大字,字迹边缘残留着暗红的污迹,如同干涸的血:
“深巢之眼” 薪城矿洞。
暗红光芒己膨胀到将半个矿坑映成血池!洞口彻底坍塌,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流淌着暗红粘液的恐怖豁口!豁口深处,那片搏动的蛇纹母巢清晰可见,无数暗红脉络如同活体藤蔓,正疯狂地向外蔓延、探出,所过之处,冻土岩石如同蜡油般融化! “点火!!!” 雷奔的咆哮在风雪中炸响!他带着十余名浑身浸透火油、背负沉重雷石火雷的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顶着扑面而来的恶臭与侵蚀寒气,悍然冲到了豁口边缘! 嗤嗤嗤——!
暗红脉络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猛地弹射而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卷向冲来的死士!一名死士稍慢半步,被一条脉络缠住脚踝,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那暗红脉络如同活体吸管,疯狂抽取着他的血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灰败! “扔!” 雷奔目眦欲裂,手中火把猛地掷出! 轰!轰!轰!
浸透火油的雷石火雷被死士们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砸向豁口深处那片搏动的母巢核心!火把引燃了火油,瞬间爆开炽烈的火团! 然而,火焰并未能吞噬母巢!暗红光芒猛地一涨,如同活体的屏障,竟将爆炸的火焰与冲击波…强行吞噬、吸收!母巢核心那搏动的暗红光芒反而更加炽亮了几分!蔓延的暗红脉络如同被注入了能量,更加疯狂地舞动、探出! “将军!火…没用!” 雷奔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滚落在雪地里,绝望地看着那几团火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暗红光芒吞没,只在母巢表面留下几块焦黑的印记,转瞬便被蠕动的脉络覆盖! “吼——!” 矿洞深处,传来一声沉闷、非人、充满贪婪与愤怒的嘶吼!整个薪城大地随之剧烈一震!城墙上的守军站立不稳,城内传来一片惊恐的哭喊! 程漠站在摇晃的城头,虎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那吞噬火焰后更加狂暴的母巢。剑格处的烙印灼热得如同烙铁,那冰冷的蛇纹注视感更加清晰,带着一丝…嘲弄?仿佛在讥笑凡火的无力。 就在这时!
他怀中,那枚从不离身、刻着镇远侯府徽记的青铜虎符,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虎符内部,一点微弱的青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穿透冰冷的青铜…悄然亮起! 光芒亮起的瞬间!
矿洞深处,那片狂暴的暗红母巢核心…猛地一滞!
那搏动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剧烈地闪烁、扭曲了一下!
蔓延探出的暗红脉络,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虽然只有一瞬!
但这凝滞…如同黑暗中的一道裂痕!
程漠的虎目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虎符…青金光芒…是青蘅郡主?!那丫头…在京城…竟能影响到这里?! “雷奔!” 程漠的咆哮如同惊雷,压过了矿洞的嘶吼与风雪,“别管火!用冰!用这北境…最冷的雪!最硬的冰!给老子…冻住那鬼东西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