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血链·金网缚星

通天阁顶的雷暴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撕碎。三团由青铜符牌熔炼而成的赤金流火，如同坠落的太阳碎片，裹挟着焚灭万物的星辉，狠狠撞向飞檐阴影中那青铜鬼面！ 鬼面人幽绿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身形急退，漆黑皮甲在狂暴星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而那三团流火并非首击其身，而是诡异地悬停在他身前三尺虚空，炽烈的光芒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观星台的、流动着熔金纹路的巨网！ “星尘禁域？！”沙哑的嘶吼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你竟能引动它？！” “朕的星辉，”楚明昭的声音穿透雷霆与禁网的光芒，冰冷如万载玄冰，“岂是尔等虫豸可窃？”他右眼深处星河奔涌的速度骤然达到极致，指尖牵引着那三团流火核心最炽烈的光点，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 嗡——！ 无形的震波以巨网为中心猛地扩散！青铜鬼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身体剧震！覆盖他面部的青铜面具发出刺耳的“咔嚓”声，额心那道由程漠巨阙留下的、深可见骨的新鲜剑痕处，一点粘稠如黑油、散发着浓烈甜腥与腐臭的血液，被这股震荡之力猛地挤压、逼出！ “呃啊——！”鬼面人发出野兽般的痛嚎，那点黑血离体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囊，骤然萎靡下去！身体表面缭绕的阴冷黑气疯狂涌动，试图重新覆盖那暴露的伤口，却被熔金巨网的光芒死死压制、灼烧，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楚明昭左瞳如渊，精准地捕捉着鬼面人气息骤变的那一瞬。指尖星芒牵引，那点被逼出的黑血悬停在半空，在金网光芒下翻滚、扭曲，竟隐隐显化出无数细若游丝、疯狂扭动的血色锁链虚影！其形态气息，与缠绕青蘅胎记的“噬髓之链”，同源同质！ “噬髓…反噬…”楚明昭眼底寒芒暴涨。原来这鬼魅般的力量，亦是一柄伤人伤己的双刃剑！他指尖星辉再次凝聚，对准那点悬停的黑血核心，便要彻底将其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风雨，自通天阁陡峭的旋梯下方传来！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扑倒在观星台入口，牙齿咯咯作响，指着慈宁宫的方向，声音破碎不成调：“太…太后…娘娘…她…她的身子…化…化了！骨头…骨头缝里…钻…钻出好多…好多血红的链子！缠…缠着崔公公…一起…一起烧成灰了——！”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巨雷，如同天罚之剑，狠狠劈在通天阁顶的鎏金宝顶之上！刺目的电光将整个观星台映得亮如白昼！ 熔金巨网的光芒在这天地之威下剧烈波动！那点悬停的、显化噬髓之链虚影的黑血，如同受到某种感召，骤然爆开！化作一道粘稠的血色细线，无视空间阻隔，瞬间穿透熔金巨网的缝隙，朝着神烈山皇陵的方向激射而去！ “休想！”楚明昭一声断喝，心口星辉如火山喷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束后发先至，狠狠撞上那道逃逸的血线！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血色细线在金芒冲击下剧烈扭曲、蒸发！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一点微不可察、却凝聚了所有阴邪本质的暗红血芒，如同活物般猛地一挣，竟诡异地穿透了金色光束的封锁，消失在茫茫雨夜，射向皇陵深处！ 噗！ 青铜鬼面趁机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烟，在熔金巨网剧烈波动的刹那，险之又险地遁入下方无边无际的宫阙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串怨毒到极点的狂笑在风雨中回荡：

“楚明昭！祭品…己经上路了！墨辕苏醒之日，便是你血脉断绝之时！等着…等着被自己的祖宗之剑…噬尽骨血吧！哈哈哈——！” 文渊阁内，烛火被窗外灌入的狂风吹得明灭欲熄，药气与墨香在潮湿的空气中沉浮。 柳墨卿盘坐于矮榻前，羊脂玉盏中盛着的三滴熔金星髓，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化作三道极细的金线，源源不断地注入青蘅肩胛处那枚青鸾胎记。胎记光芒温润流转，三道暗红血丝在星髓的冲刷下，边缘似乎又淡薄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然而，柳墨卿的状态却极为可怖。 他的小臂上，那片蛛网般的淡金脉络，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亮得灼眼！细密的金线疯狂扭曲、搏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皮下游走！每一次搏动，都贪婪地汲取着玉盏中逸散的星髓气息，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金红，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落，在洗旧的青袍前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底，此刻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是医者守护的本能在与手臂金网那吞噬一切的饥渴疯狂对抗！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低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逸出。他持着紫毫笔的右手猛地一颤！笔尖悬停在青蘅胎记上方，那稳定如磐石的轨迹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 就是这毫厘之差！ 嗡——！ 青蘅肩胛处的青鸾胎记猛地一暗！刚刚构筑起的、微弱的星尘屏障瞬间剧烈波动！蛰伏的暗红血丝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骤然反噬！三道血芒猛地暴涨，如同恶毒的触手，狠狠刺向屏障最薄弱的节点！ “不好！”柳墨卿瞳孔骤缩！强提精神，笔尖急转，试图引导星髓补救！然而他手臂上的淡金蛛网仿佛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搏动得更加疯狂！一股狂暴的吸力骤然爆发！ 玉盏中剩余的最后半滴星髓，连同他自身强行压榨出的护持青蘅的心神之力，竟被手臂的金网瞬间吞噬！ 噗！

柳墨卿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血珠溅落在青蘅月白的云纹小袄上，触目惊心！他整条右臂的淡金蛛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贪婪的饕餮得到了滋养，金线瞬间变得更加粗壮、明亮！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冰冷毁灭气息的星骸之力，不受控制地顺着笔尖，就要狂暴地冲入青蘅体内！ 千钧一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按在了柳墨卿剧烈颤抖的右肩上。 冰冷！沉凝！浩瀚！ 如同万丈玄冰瞬间冻结了沸腾的岩浆！楚明昭不知何时己立于榻旁，玄色大氅边缘犹自滴落着冰冷的雨水。他的掌心紧贴着柳墨卿的肩胛，一股精纯、浩瀚、带着绝对掌控意志的星辉之力，如同九天星河倒灌，瞬间涌入柳墨卿几近失控的身体！ 这股力量并非强行镇压那暴走的金网，而是如同最精妙的导引，在柳墨卿体内经脉中瞬间流转一周天，精准无比地将那失控的、狂暴的星骸之力强行收束、捋顺，化作一股温顺的暖流，再经由柳墨卿持笔的指尖，重新注入青蘅的胎记！ 狂暴的反噬被瞬间抚平。暴涨的血丝不甘地蛰伏下去。青蘅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小脸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悠长。 柳墨卿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虚脱般向后软倒，被楚明昭稳稳扶住。他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手臂上那暴走的淡金蛛网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那种冰冷的、细密的网状，但搏动感却减弱了许多，仿佛被暂时“喂饱”而蛰伏。 他抬起头，看向楚明昭。烛光下，新帝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心口位置透过湿透的玄衣，隐约可见一点微弱却坚韧的金芒在平稳搏动。那正是他体内星骸本源的核心。 “陛下…”柳墨卿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深切的恐惧，“这‘星骸同引’…反噬…远甚预期…臣…险些铸成大错…”他的目光落在楚明昭心口那点微光上，复杂难明。方才那股强行收束他体内暴走星骸的力量，其精纯浩瀚，远超他想象。这绝非仅仅依靠心口新生肌体就能达到的程度！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的体内，那柄沉睡的“墨辕”，其本源力量…究竟己复苏、掌控到了何种地步？ 楚明昭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青蘅恢复平静的小脸上，指尖轻轻拂去她小袄上那点刺目的血迹。 “噬髓己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风雨浸透的寒意，“皇陵那边，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 他目光转向窗外，神烈山的方向在暴雨中一片混沌黑暗。 慈宁宫深处的地宫入口，青铜门己被强行破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腐臭、甜腥混合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几乎将人熏晕过去。 文启明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用浸透药水的布巾死死捂住口鼻，脸色铁青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地宫中央。几名胆大的玄甲卫举着火把，火光摇曳，映照着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中央那片铺着华丽波斯地毯的区域，此刻只余下一大片焦黑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油状污迹。污迹中心，散落着几块焦黑的、形状扭曲难辨的骨殖碎片，旁边还有一串烧得半熔、沾满黑灰的紫檀佛珠。而在污迹的边缘，赫然是半具蜷缩焦黑的尸体！看那残存的服饰碎片，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崔锦！他的一只焦黑的手骨，死死扣在青铜门内侧的浮雕兽首上，指骨深陷，仿佛临死前想拼命爬出去。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片焦黑污迹的周围，散落着无数截断裂的、如同烧熔后又凝固的暗红色“锁链”碎片！它们扭曲盘结，如同某种巨大昆虫被烧焦的节肢，有的还深深嵌入了坚硬的金砖地面！空气里残留着一种极度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波动，正是“噬髓之链”彻底失控爆发后的余烬！ “文…文大人…”一个负责清理现场的老内侍，哆哆嗦嗦地捧着一个被火燎得发黑的黄铜火盆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是在灰堆里扒出来的…没…没烧完…” 火盆里，是厚厚一层灰白细腻的骨灰。而在骨灰的最上层，赫然躺着几片边缘融化变形、却依旧能辨认出形状的…染血的青铜碎片！碎片上，鸾鸟衔蛇的符印线条扭曲而狰狞！ 文启明瞳孔骤缩！这碎片…与之前刺杀现场钉入泥土的符牌、戎狄巫祭袖中掉落的符牌…材质、符印，如出一辙！是第三枚“鸾钥”的残骸！它竟被太后贴身藏着，最终连同她的血肉骨骼，一同化为了灰烬！ 他猛地想起通天阁顶那惊天动地的星辉与鬼面人怨毒的诅咒——“祭品己经上路了！” 难道…难道太后的自焚化灰…这枚鸾钥的毁灭…并非意外，而是某种…血祭仪式的最终环节？！以血脉至亲的血肉与灵魂，连同这枚关键的“钥匙”，作为唤醒墨辕神剑的…祭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文启明的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地宫污浊的空气，仿佛要望穿厚重的宫墙与无边的雨幕，落在那座埋葬着太祖皇帝与那柄帝道杀剑的神烈山皇陵上。 那里…到底在发生什么？！ 楚明昭指尖星辉熄灭，通天阁顶只余风雨。

他俯身拾起鬼面人遗落的半片青铜面具，内侧刻着蝇头小字：“承平七年，苏氏督造”。

文渊阁内，柳墨卿突然抓住楚明昭手腕：“陛下心口的星骸…在吞吃青蘅的生机！”

青蘅肩胛青鸾胎记渗出淡金血丝，与柳墨卿臂上金网相连。

慈宁宫灰烬中，未燃尽的青铜符牌拼出残缺地脉图——终点指向皇陵墨辕剑冢。

楚明昭碾碎符牌冷笑：“原来朕，才是那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