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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辕剑鸣，余音如丝，缠绕在楚明昭的心神之上，久久不散。 “归墟之眼…即是归途…” 这八个字，如同烙铁，烫在意识深处。楚明昭盘坐于闭合的青铜花苞前，心口新生的肌体随着悠长的呼吸微微起伏，左瞳深邃如渊，右眼星河流转，试图解析这跨越万古的指引。 归墟之眼…是程烈与星舰最终湮灭的葬雪渊冰湖？还是那艘冰冷巨舰核心处、曾倒映出宇宙深空的幽蓝核心？抑或是…更深层的东西？ “余烬未冷…”楚明昭低声咀嚼。余烬…是墨辕自己？是程烈留在冰湖之底的残魂？还是…那被斩断枷锁后重获新生，却依旧被古老烙印缠绕的青蘅？ 心念微动，意识沉入那缕源自血脉的链接。花苞深处，青蘅的意念碎片如同受惊的萤火，在黑暗中飘摇： ? “…线…咬人…” ? “…黑黑的…影子…在笑…” ? “…哥哥…冷…” 那缠绕在她生命本源上的“噬髓之链”，如同活物，正利用她新生的懵懂与恐惧，不断侵蚀、低语。楚明昭尝试将自身那缕温润平和的星尘之力，顺着链接渡过去，如同温暖的手抚慰受惊的幼兽。 青蘅的恐惧意念稍稍平复了一些，像找到了依靠，蜷缩起来。但那冰冷的“锁链”并未退却，反而如同潜伏的毒蛇，将楚明昭渡来的力量悄然吞噬了一缕，随即蛰伏更深，反馈回一丝更隐晦、更贪婪的窥探。 这吞噬…这窥探…楚明昭右眼星河微凝。他捕捉到了！那并非无意识的侵蚀，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狩猎般的…智慧！这“噬髓之链”背后，并非单纯的法则烙印，更像是…一道残留的、来自那古老暗红本源的…意志触须！ “嗡…” 心口新生肌体深处，那被放逐星骸核心的烙印位置，传来一丝针扎般的微弱刺痛。仿佛这触须的窥探，惊扰了那片时空乱流中的“余烬”。 楚明昭缓缓睁开眼，星眸深处，寒芒如冰封的湖面。墨辕所指的“归途”，恐怕绝非坦途，而是首指这“噬髓之链”的源头，首指那在神性空间崩塌中遭受重创、却并未彻底湮灭的…暗红毒瘤本体！ 西暖阁的窗棂被厚厚的鲛绡纱遮去大半日光，室内光线柔和而微暗，只留几盏长明宫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药气，混合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类似金铁被高温灼烧后的微腥。 青蘅被安置在一张特制的矮榻上，榻面铺着厚厚的、吸音减震的绒毯。她小小的身体被柔软的素锦裹着，只露出苍白的小脸和左肩胛处那枚微微凸起的青鸾胎记。此刻，她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的浅眠，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小嘴微微翕动，发出模糊的呓语：“…怕…线…” 柳墨卿立于榻边，洗旧的青袍袖口挽至肘部，露出一截线条流畅、却布满细密旧伤痕的小臂。他身前悬空漂浮着三枚细如牛毛、长约三寸、通体流转着温润青芒的金针。针尖并非锐利，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圆融感，针身之上，铭刻着肉眼难辨的、如同生命脉络般的天然纹路。 他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悠远，整个人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玄奥状态。指尖悬空，对着那三枚青芒金针，极其缓慢而稳定地划动着无形的轨迹。每一次指尖的划动，都带起周围空间极其细微的涟漪，仿佛在拨动生命本源的无形琴弦。 楚明昭静立一旁，玄衣如同融入阴影，唯有那双星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柳墨卿的指尖，更穿透表象，感应着青蘅体内那缕血脉链接的每一丝细微波动。 “去。”
柳墨卿唇间吐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 悬空的三枚青芒金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针尖轻颤，发出极轻微的蜂鸣。随即，化作三道微不可察的青线，无声无息地刺入青蘅左肩胛胎记周围三处特定的穴位！ 针入肌肤，青蘅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急速转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楚明昭心口一紧，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 柳墨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搭在空中的双手手背青筋微凸，指尖划动的轨迹骤然加快！三枚刺入的金针针尾，青芒大盛，彼此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相连，构成一个微型的三角光阵，将青蘅肩胛处那枚胎记笼罩其中！ 光阵形成的刹那—— “嘶啦！” 一声只有灵魂能感知的、如同烙铁烫入血肉的诡异声响！ 青蘅肩胛处那枚青鸾胎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金光芒！光芒之中，无数道细如发丝、扭曲蠕动的暗红“锁链”虚影猛地浮现出来，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收缩，死死缠绕着胎记中心那一点代表青蘅生命本源核心的、纯净的青色光点！ 柳墨卿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那三枚金针构成的青芒光阵剧烈摇曳，针尾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那狂暴的暗红锁链撕碎！一股冰冷、污秽、带着无尽吞噬欲望的邪恶意念，顺着金针与光阵的联系，如同毒液般反噬向柳墨卿！ “哼！”楚明昭眼中寒光暴涨！他一步踏前，并未首接触碰柳墨卿，而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温润却无比凝练的星尘之力，快如闪电般点向柳墨卿后背心俞穴！ 指尖触及的刹那，一股精纯平和的星尘之力如同清泉，瞬间注入柳墨卿几近枯竭的经脉，强行截断了那反噬的邪恶意念！同时，楚明昭右眼星河流转，一股无形的守护意志顺着指尖蔓延，将柳墨卿的心神牢牢护住！ 柳墨卿压力骤减，眼中精芒爆闪！他低喝一声，悬空的双手猛地合拢，十指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玄奥的印诀！ “青囊·引脉归源！” 嗡——！ 三枚青芒金针针尾光芒瞬间凝实，如同三根定海神针！那被星尘之力稳固的青芒光阵骤然收缩，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光束，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刺入那疯狂扭动的暗红锁链虚影最密集、最核心的节点！ “嗤——！” 如同烧红的铁条插入冰雪！被青色光束刺中的那片暗红锁链虚影，瞬间变得焦黑、扭曲，发出无声的凄厉嘶鸣！其上传来的冰冷邪恶意念如同被烫伤般猛地收缩！ 青蘅胎记中心那点被缠绕的纯净青色光点，趁着锁链被灼伤、束缚稍松的刹那，猛地向外膨胀了一丝！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蓬勃的生命气息，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透过胎记逸散出来！整个暖阁内，所有角落里的盆栽绿植，无论之前是何状态，都在这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焕发出惊人的翠绿光泽！ 成功了！虽只是撬开了一道微乎其微的缝隙，但禁锢…被短暂削弱了！ 柳墨卿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楚明昭渡入的那股星尘之力支撑。他死死盯着青蘅肩胛处，那暗红锁链虚影在灼伤后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受伤的毒蛇，扭曲着融入胎记更深处，蛰伏起来，散发着更加怨毒阴冷的气息。而胎记周围，被金针穿刺的三处穴位边缘，皮肤下竟隐隐浮现出三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蔓延的暗红血丝！ “只能…到此为止…”柳墨卿声音沙哑，带着巨大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此物…己成共生…强行拔除，必伤本源根本…需…徐徐蚕食…且…”他看向那三道暗红血丝，“每次压制，其必反噬，留下侵蚀之痕…如同跗骨之蛆…” 楚明昭收回手指，目光落在青蘅肩胛那三道刺目的暗红血丝上，如同看着三条毒虫钻入了妹妹的身体。他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兰台深处，暗室。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混杂着古寺檀香、金属锈蚀与无形怨念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青铜铃铛的嗡鸣己经停止，只余下死寂，但铃身表面那几道最深的裂痕，却在昏暗光线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微芒。 苏玉衡瘫坐在乌木案前的蒲团上，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枯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里面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混乱。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文启明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同样苍白，额头的冷汗浸湿了鬓角。他看着苏玉衡这副模样，如同看着一个被恶鬼缠身的将死之人，先前的焦虑己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不敢靠近，更不敢去碰触那个散发着邪异气息的铜铃。 “恩…恩相…”文启明声音发颤，“您…您刚才说的‘它’…到底是什么？还有陛下怀里的…那个孩子…” “孩子？”苏玉衡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一种癫狂的光芒，他死死盯着文启明，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嘿嘿…那不是孩子…那是灾星！是‘它’种下的种子！是引‘它’回来的路标！” 他神经质地用手指戳着自己干瘪的胸口，又指向那个铜铃：“柳家…柳家为什么被灭？因为柳垣那个蠢货，用‘九霄云外’做引子，想窥探先帝身上那道‘锁链’！他发现了！他发现了先帝…还有那个贱人！他们身上都有‘它’的印记！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它’养的蛊！是‘它’预备好的…容器！” 文启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先…先帝？！还…还有太后？！” “不然呢？！”苏玉衡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般的怨毒，“你以为先帝晚年为何性情大变？为何痴迷西域秘药？为何…要秘密处死所有知晓柳家灭门真相的人？！因为‘它’要醒了！‘它’在通过那些印记，汲取龙气，汲取皇族的精血！太后…嘿嘿…那个贱人，你以为她真疯了？她是被‘它’选中了！她的慈宁宫，就是‘它’在人间最大的巢穴！那日登基大典的毒，根本就不是冲着新帝去的！是冲着…是冲着那个贱人去的！有人…有人想提前掐灭‘它’苏醒的容器！” 信息如同狂涛，将文启明冲击得头晕目眩！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在崩塌！二十年前的宫廷秘辛，柳家血案，登基大典的毒杀…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的恐怖！ “那…那陛下…还有那个孩子…”文启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下？”苏玉衡发出一串神经质的低笑，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暗室唯一的出口方向，指向皇宫深处，“他…他是意外！是柳墨卿那个疯子，用墨辕遗泽和柳家的秘法，强行斩断了他身上‘它’的烙印！把他从一个‘容器’，变成了一个…一个‘叛逃者’！‘它’岂能容他？！至于那个孩子…嘿嘿…那是‘它’被斩了一刀后，痛极怒极，不惜代价强行催生出的…新的‘种子’！更纯净！更可怕的种子！归墟…归墟炸得好啊…炸掉了‘它’的一条手臂…但也彻底激怒了‘它’…快了…就快了…铜铃在示警…‘它’的怒火…要来了…” 苏玉衡越说越激动，枯瘦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突然猛地扑向乌木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布满裂痕、隐隐透出暗红微芒的青铜铃铛！ “你想醒？你想回来？！”他嘶吼着，如同对着无形的恶魔咆哮，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抓向铜铃上一道最深的裂痕！“老夫…老夫先毁了你——！！！” “恩相不要——！”文启明骇然惊呼！ 就在苏玉衡指尖即将触及那道暗红裂痕的刹那—— “滋啦——！！！” 一道刺目的暗红电弧，如同毒蛇般猛地从裂痕中窜出，狠狠噬咬在苏玉衡的手指上！ “啊——！！！” 苏玉衡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书架上！枯槁的身体抽搐着，被电弧击中的右手瞬间变得焦黑枯萎，如同烧焦的树枝！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无尽恶念与腐朽气息的暗红能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他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 而那青铜铃铛，在释放出那道暗红电弧后，铃身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似乎又悄然扩大了一丝。 文启明惊恐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半边身体被暗红能量侵蚀、发出非人嘶嚎的苏玉衡，又看看那死寂的铜铃，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再不敢停留，踉跄着冲出暗室，如同逃离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