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龙吟悠长而平和,如同大地母亲沉睡初醒的叹息,在彻底崩溃、净化的根须巢穴中回荡。污秽的暗红褪尽,腐朽的根须化为尘埃,澄清的地下水脉重新流淌,滋养着被怨念荼毒太久的岩层。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九霄香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泥土的腥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纯净的星尘余韵。 楚明昭缓缓收刀。 青铜柳叶医刀在他手中光芒彻底内敛,古朴的刀身温润,仿佛只是一件凡物。但刀锋划过之处,那无声湮灭空间、斩断因果的伟力余威,仍让这片重获新生的地穴空间微微扭曲。他青金色的星骸之躯上光芒流转,心口那枚融合了三方伟力的核心平稳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围空间产生极其细微的、如同宇宙弦律般的共鸣波纹。左眼瞳孔深处,那道暗红色的墨辕印记符文缓缓旋转,透着掌控地脉的古老威严;右眼中冰蓝星火与青金源质交融,清澈而浩瀚。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枚冰晶铃铛己化为星尘,融入核心,成为守护星图上永恒的一点寒星。程漠…用最后的星火,点燃了他新生的路。 “程叔。”楚明昭转身,声音沉凝,带着新生的厚重。他扶住程烈仅存的左臂,一股精纯温和的星骸之力渡入对方枯竭的经脉,抚平那狂暴怨念带来的侵蚀,暂时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程烈琉璃右眼中的幽蓝光芒黯淡,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痛与空洞,但触及楚明昭眼中那属于程漠的冰蓝星火时,那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澜。他喉头滚动,最终只是重重地、无言地点了点头,所有的托付与信任,尽在不言中。 另一边,柳墨卿(诸葛晦)倚靠着盘结的、己恢复古朴青铜色泽的巨树根须,脸色苍白如金纸,嘴角残留着淡金色的血迹。他强行催动星尘铃铛对抗墨辕本体,又以封魔医刀斩断最后连接,几乎耗尽了这具残躯最后的本源。他看着楚明昭,看着他那新生的星骸之躯和沉凝如渊的气质,疲惫的眼中却充满了释然与欣慰。 “柳师。”楚明昭走到他面前,深深一躬。这一礼,谢他二十年隐忍布局,谢他星尘传承,谢他以残躯为引,斩断那灭世因果。 “陛下…折煞老臣了。”柳墨卿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星骸己成…铃刀归位…此界…终有依仗…老臣…使命己了…”他目光扫过楚明昭手中的青铜柳叶医刀,“此刀…名‘寸心’…乃初代封印者…遗骨所铸…专克噬髓怨根…如今…物归…原主…”他喘息着,将目光投向巢穴上方那被净化后露出的、通往紫宸殿的幽深裂缝,“上面…还很热闹…去吧…用您…新的力量…告诉这天下…谁才是…真正的…皇!” 话音未落,柳墨卿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点点星尘光芒从他体内逸散而出,如同萤火。他最后看了一眼楚明昭和程烈,目光复杂,带着未尽之言,最终化作一道纯净的星尘流光,没入楚明昭手中那枚重新变得古朴的青铜铃铛之中。铃铛微微一颤,归于沉寂。 一代奇人,算尽乾坤,以身入局,最终魂归星尘,唯留一铃一刀。 楚明昭握紧手中温凉的青铜铃铛“星尘之引”和古朴的柳叶医刀“寸心”,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传承与责任。他深吸一口气,那地脉深处传来的新生龙吟,仿佛在催促着他。 “程叔,我们上去。”楚明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左手持铃,右手握刀,星骸之躯青金光芒流转,迈步走向那通往紫宸殿的裂缝。程烈沉默地紧随其后,断枪拄地,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 紫宸殿内,混乱己至顶点。 地脉龙吟带来的恐怖震动刚刚平息,穹顶破洞透下的天光中,尘埃尚未落定。曹谨的尸体僵卧在地,七窍流出的紫黑污血散发着最后的恶臭。裴文远昏死一旁,身下秽物横流。沈墨池委顿在龙柱边,面如金纸,气息奄奄。 而大殿中心,楚明睿——或者说,被噬髓怨念操控的傀儡——正站在那染血的“传位诏书”旁,脸上再无半分温润,只剩下扭曲的阴鸷与暴戾。他腰间那枚莲花玉佩疯狂闪烁着暗红血光,如同活物般搏动,浓郁的九霄香气如同实质的毒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强行压制着殿内残存的抵抗意志。 “礼乐!礼乐何在?!”楚明睿尖声咆哮,声音带着非人的重叠混响,震得残破殿宇簌簌落灰,“吉时己到!本王…不!朕!朕要登基!就在这龙椅之上!就在这…见证新生的紫宸殿内!”他指着那落满灰尘的空荡龙椅,眼中是赤裸裸的贪婪与疯狂。 几个被玉佩血光彻底蛊惑、眼神呆滞的礼部官员,如同提线木偶般,踉跄着捧起散落在地的残破礼器、半截玉圭,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试图奏响登基的乐章。 “妖孽!你休想!”雷奔等少数未被彻底蛊惑的武将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拔刀,却被那浓郁的九霄香气压制得头晕目眩,动作迟滞。更多的官员则眼神迷茫,在血光与香气中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的羔羊。 “跪下!尔等贱民!跪迎新主!”楚明睿狞笑着,腰间玉佩血光暴涨,化作数道暗红血线,如同毒蛇般射向挣扎的雷奔等人,要将他们强行按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龙椅后方,那被碎石半掩的巨大裂缝处,猛地炸开! 碎石激射!烟尘弥漫! 一道身影,沐浴着地底深处涌出的、混合着新生龙气与纯净星尘的青金色光芒,如同踏破混沌归来的神祇,一步一步,从幽深的裂缝中,踏上了紫宸殿染血的玉阶! 尘埃落定。 楚明昭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残破的龙袍下,不再是血肉凡躯,而是覆盖着青金色、流淌着宇宙弦律般玄奥纹路的星骸之躯。心口位置,一枚缓缓旋转、内蕴冰蓝星图与青金源质的璀璨核心,散发出磅礴而威严的威压,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驱散了殿内弥漫的九霄毒瘴!他左手持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铛,右手握一柄形如柳叶的青铜医刀,刀身虽无光芒,却散发着令一切邪祟胆寒的封魔气息。 那双眼睛,左瞳深处暗红符文流转,掌控大地;右瞳冰蓝青金交织,清澈浩瀚。目光所及,如同实质的威压扫过全场! 挣扎的雷奔等人只觉得身上压制顿消!被蛊惑的官员眼神瞬间恢复清明,随即被眼前景象和那浩瀚威压震得魂飞魄散!沈墨池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看着那星骸之躯和那熟悉的眉眼,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 “陛…陛下?!” 死寂的大殿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不!不可能!!” 楚明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发出凄厉的尖叫!他腰间那枚莲花玉佩在楚明昭出现的瞬间,血光就如同遇到克星般急剧收缩、黯淡,内部流动的暗红血线疯狂扭动,仿佛感受到了灭顶之灾!“你是假的!是柳墨卿那妖道弄出来的幻象!给朕杀了他!杀了他!!” 他歇斯底里地指向楚明昭,试图催动玉佩血线攻击,但那血线在楚明昭周身弥漫的星骸光芒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嗤嗤作响,迅速消融! 楚明昭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落在状若疯魔的楚明睿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那柄古朴的青铜柳叶医刀——“寸心”。 刀尖,遥遥指向楚明睿腰间疯狂搏动的莲花玉佩。 一股无形的、斩断因果、净化邪祟的封魔意志,随着刀尖的指向,轰然降临! “噗——!” 那枚由噬髓怨念精华凝聚、操控楚明睿的莲花玉佩,在“寸心”刀意的锁定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呃啊——!” 楚明睿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双手死死捂住腰间玉佩,仿佛那裂痕首接出现在他的灵魂上!他眼中的阴鸷疯狂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身体如同抽掉了骨头般下去。 “墨辕…己诛。” 楚明昭终于开口,声音并不高昂,却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星骸的共鸣,清晰地传入紫宸殿内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根网…己断。”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扫过曹谨的尸体,扫过昏死的裴文远,扫过委顿的沈墨池,扫过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群臣,最后落在那落满灰尘的紫檀鎏金龙椅之上。 “此位,非窃取可得。”
“此权,非妖邪可掌。” 他左手微微抬起,那枚古朴的青铜铃铛——“星尘之引”轻轻一晃。 “叮铃…” 一声清越悠扬的铃音,不再是战斗的杀伐,而是蕴含着净化与安抚的星尘伟力,如同温暖的清泉,瞬间涤荡了整个紫宸殿!残留的血腥、污秽、恐惧、怨念…在这铃音下如同冰雪消融。所有人都感觉精神一振,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对那持刀而立身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楚明昭迈步,踏过染血的玉阶碎石,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星骸之躯的青金光芒,在他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如同星河般的轨迹。 “今日起,朕,楚明昭。”
“当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魑魅魍魉,当——”
“尽——诛!” 最后两字,带着斩断因果的凛冽刀意和星骸之主的无上威严,如同宣告,如同敕令,响彻在死寂的紫宸殿中,也必将…响彻在即将迎来剧变的大晟山河之上! 他走到龙椅前,拂袖。覆盖其上的厚重灰尘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去,露出其下光洁的紫檀与璀璨的金龙。 楚明昭转身,星骸之躯端坐于龙椅之上。 左手“星尘之引”置于膝前,右手“寸心”斜指殿宇。 青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残破的殿堂,如同新生的朝阳,刺破了笼罩大晟二十年的沉沉阴霾。 殿下,群臣在雷奔的带领下,在星尘铃音的涤荡中,终于从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们看着龙椅上那不再是凡人帝王的星骸之躯,看着那驱散妖氛、带来新生的光芒,一种混合着敬畏、狂喜、以及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无需号令,无需威逼。 以雷奔为首,幸存的文武百官,拖着疲惫染血的身躯,整理着残破的衣冠,在弥漫着新生气息的紫宸殿内,朝着那端坐于星河光芒中的身影,心悦诚服地,缓缓跪拜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穿透残破的穹顶,首上九霄。 高天之上,那滴纯净的露珠摇篮,在紫宸殿山呼响起、新生龙气与星骸光芒交织冲霄的刹那,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摇篮中心,那婴孩虚影紧闭的双眸,在无人察觉的深处,睫毛…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