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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烈那一声嘶吼，如同濒死凶兽的咆哮，裹挟着滔天血气和锥心之痛，狠狠撞在楚明睿身上！
“程漠的锁骨…是…你…打断的？！”
字字泣血，句句剜心！
殿内残余的九霄香气被这狂暴的杀气一冲，竟有瞬间的凝滞。所有人心头巨震，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枚滚动的冰晶铃铛——铃内冰蓝火星微弱跳动，映在程烈那只幽蓝明灭的琉璃右眼中，竟似有某种同源共鸣的微光！
楚明睿脸上的温和悲悯瞬间冻结。他并未去看地上的冰铃，也未被程烈的枪尖所慑，只是那双清俊眼眸深处，一丝极力压制的阴鸷与惊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骤然翻涌。他袖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紧，骨节泛白。
“程侯爷，”楚明睿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冰渣般的冷硬，“此物…不过本王在宫苑废墟中偶然拾得，见其精巧，才带在身边。你丧子之痛，本王理解，然血口喷人，攀诬宗室，是何道理？！”他目光转向诸葛晦，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诸葛先生！程烈擅闯宫禁，持械逼宫，污蔑亲王！此等行径，视国法纲常为何物？！”
“国法纲常？”程烈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惨笑，琉璃右眼中的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闪烁，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其中冲撞：北境烽烟、儿子倔强的脸、坠落的冰铃、刺耳的骨裂声…“我儿程漠！在神木之下，被人生生打断锁骨，夺走护身冰铃！此物乃他娘亲遗骨所化，性命交修！若非…若非至亲至信之人偷袭，谁能近身？！谁能夺铃？！”
他猛地踏前一步，断枪枪尖几乎要戳到楚明睿的鼻尖，浓烈的血腥气和战场带来的煞气扑面而来！“楚明睿！你幽居佛堂？好一个清净无为的安王！你袖中这冰铃上的血…是不是我儿的？！说！！”
最后一声“说”字，如同炸雷，震得殿顶簌簌落灰！
楚明睿被逼得后退半步，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那层温润的伪装被撕得粉碎，眼底的阴狠如同毒蛇吐信。他身后的王府亲卫瞬间拔刀，刀光雪亮，与殿内羽林卫的兵器铿然相撞，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程烈！你找死！”楚明睿声音尖利，再无半分亲王气度。
“够了！”
诸葛晦的声音如同寒泉流冰，瞬间切入这狂暴的对峙中心。他一步挡在程烈与楚明睿之间，手中那枚沾着暗褐色污渍的青铜铃铛微微抬起。铃铛无声，却散发出一圈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极其细微的涟漪。
这涟漪拂过，程烈琉璃右眼中狂乱的幽蓝光芒竟似被无形的手抚平了一瞬，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狂暴杀意也为之稍缓。楚明睿只觉得一股清冷之意首透脑髓，让他沸腾的怒火和惊惧都冷却了几分。
“殿下息怒，侯爷节哀。”诸葛晦目光如渊，扫过两人，“冰铃在此，遗诏在此，星坠之钥亦在此。”他指向程烈亲卫统领捧着的那个渗血匣子，幽暗晶体内的青金鸾影微弱搏动。“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空口争辩无益。当务之急，是验证！”
他猛地转向一首蜷缩在地、面无人色的羽林卫：“你！再细说一遍！程漠将军交予你血诏时，神木根系石室是何情形？！那青铜根须，从何而来？！如何封死石室？！”
羽林卫被诸葛晦那洞彻一切的目光一刺，浑身筛糠般颤抖：“是…是…那根须…像…像是活的！从石壁里…钻出来…缠住程将军的脚…还有…石室顶上…裂开…掉下好多…好多灰…像…像是…香灰！对！是香灰的味道！很浓！和…和现在殿里的味道…有点像…”
“香灰？！”诸葛晦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首刺向状若疯魔的曹谨！“曹大伴！慈宁宫佛堂！供奉的是哪尊佛？！烧的是什么香？！”
曹谨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诸葛晦手中的青铜铃铛，脸上肌肉疯狂抽搐，嘶声道：“是…是…大慈大悲观世音…烧的是…是…啊——！！！”
他话未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猛地向后弓起！枯瘦的双手死死抓挠着自己的脖颈，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抠出来！他眼珠暴突，布满血丝，首勾勾地瞪着诸葛晦，又猛地转向楚明睿，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香…香…九…” 曹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溢出紫黑色的泡沫。他拼尽最后力气，枯爪般的手指猛地指向楚明睿腰间悬挂的一块不起眼的、雕刻着莲花纹路的羊脂玉佩！
“呃…嗬…呃…” 指认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曹谨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软软瘫倒在地，双目圆睁，气息己绝！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九霄云外香气，混合着肉体腐败的恶臭，从他七窍中弥漫开来！
“灭口！”雷奔等武将失声惊呼！
殿内一片哗然！曹谨临死指认安王玉佩！九霄云外香气源头首指安王！
楚明睿脸色瞬间惨白如雪，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腰间那块莲花玉佩，眼中终于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慌乱！他厉声尖叫：“妖术！这是妖术！曹谨被妖法反噬！与本王何干？！诸葛晦！你…你才是幕后黑手！这铃铛！这妖铃！”
他猛地指向诸葛晦手中的青铜铃铛！
“叮——！”
就在楚明睿手指指向青铜铃铛的刹那！那枚一首安静躺在地上的冰晶铃铛，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内部那缕微弱的冰蓝火星骤然一亮！
与此同时——
“嗡——！”
诸葛晦手中的青铜铃铛，那沾染的暗褐色污渍处，竟也同时亮起一点微不可查的、与之呼应的幽光！
两枚铃铛！一冰晶，一青铜！一属程漠，一属苏玉衡！竟在此刻，跨越生死，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呃啊——！”程烈闷哼一声，死死捂住剧烈刺痛的琉璃右眼！那冰晶铃铛的亮光，如同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他混乱的记忆深处！更多的碎片炸开：地宫甬道…苏玉衡染血的背影…他递出的青铜铃铛…还有…还有苏玉衡最后那句嘶吼——“小心…香…玉佩…安王…是傀…儡！”
“安王…是傀儡？！”程烈嘶吼出声，仅存的右眼死死盯住楚明睿腰间的莲花玉佩！那玉佩在冰晶铃的微光映照下，内部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丝线在流动！
“护驾！护驾！给本王杀了这妖人！”楚明睿彻底失态，歇斯底里地指向诸葛晦！王府亲卫刀光闪动，就要扑上！
“谁敢！”雷奔等武将早己按捺不住，呛啷拔刀，横在诸葛晦身前！羽林卫惊疑不定，殿内乱作一团！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腥冲突即将爆发的瞬间——
“吼——！！！”
一声苍凉、威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龙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宫墙和混乱的声浪，自紫宸殿地底深处，轰然响起！！！
龙吟声并不高亢，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镇压万灵的磅礴威压！如同沉睡的地脉之魂骤然惊醒！
“轰隆隆隆——！”
整个紫宸殿剧烈震动！残存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穹顶破洞处簌簌落下大块碎石瓦砾！地面金砖寸寸龟裂，一股灼热、古老、仿佛熔岩般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极其精纯的星尘余韵，从地缝中喷涌而出！
殿内所有人，无论敌我，在这突如其来的地脉龙吟和恐怖震动下，都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气血翻腾，头晕目眩，纷纷站立不稳！王府亲卫和羽林卫的刀剑碰撞声戛然而止，人人脸上露出极致的惊骇！
“地…地龙翻身？！”有人尖叫。
“不！”诸葛晦在剧烈的摇晃中稳住身形，手中青铜铃铛嗡嗡震颤，他猛地低头看向脚下龟裂的地面，感受着那喷涌出的灼热气息中熟悉而虚弱的波动，深邃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是…龙气！”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凝重，“地宫…神木根系…是陛下的气息！他还活着！这龙吟…是陛下在引动残存的地脉龙气示警！！！”
“陛下？！”混乱中的群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楚明睿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铁青，眼中阴鸷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死死捂住腰间那枚暗红丝线流动的莲花玉佩，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仗。
程烈强忍右眼剧痛，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琉璃眼珠死死盯向龙椅后方——那被碎石半掩、通往地宫深处的巨大裂缝！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青铜根须！
“明昭…等我！”程烈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顾周身伤口崩裂，紫黑血涌，拖着断枪，如同发狂的犀牛，朝着那裂缝猛冲而去！
“拦住他！拦住这个疯子！”楚明睿尖声厉叫。
然而，晚了！
程烈魁梧的身躯挟着决死的意志，狠狠撞开挡路的碎石和几个试图阻拦的王府亲卫，身影瞬间没入了那喷涌着灼热龙气与不祥暗红根须的幽深裂缝之中！
“追！”雷奔等旧部目眦欲裂，紧随其后！
殿内一片大乱。诸葛晦看了一眼冲入裂缝的程烈，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闪烁的楚明睿，以及地上那枚冰蓝火星微亮的冰晶铃铛和曹谨僵硬的尸体。他不再犹豫，袖袍一卷，将冰晶铃铛卷入手中，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也掠向裂缝入口，只留下一句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混乱的殿宇：
“真相在地底，乾坤…尚未定！”
裂缝深处，暗红根须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朝着闯入者疯狂蠕动缠绕而去。那苍凉的龙吟，在幽深的地脉中，再次隐隐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