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病了。
据说是被根子气的,房门一连几天都没开。
院子里没了那个总想端平一碗水的人,反倒没乱,只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刘海中觉得,他的时代来了。
他开始学着领导的样子,背着手在院里溜达。
看见谁家门口的煤球码得不齐,就停下来,清了清嗓子训两句:“这都什么样子!影响院容!咱们院可是先进大院,卫生得搞好!”
看见小孩在院里追跑打闹,又把脸一板:“去去去!一边玩去!整天咋咋呼呼的,没个规矩!”
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新任的管事大爷,享受着这种无人反驳的权威感。
这天晚上,他特地喝了二两酒,酒气上涌,胆气也壮了,终于敲响了根子的门。
“咳嗯!”刘海中挺着微凸的肚子,迈着西方步走进去,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新奇的、种着绿油油蔬菜的架子上。
“根子,最近院里情况你也看到了。易中海老了,不行了,这摊子事,总得有个人管起来。”
根子正用一把小巧的剪刀,修剪着水培架上菜苗多余的叶子,头也没抬。“哦,那您管着挺好。”
刘海中准备好的一肚子官话被噎了回去,脸色有些发黑。
“我管,是替大家伙儿分忧!”他加重了语气,试图找回场子,“不过,年轻人,我得提醒你一句。
做人不能太气盛!别以为你当众驳倒了易中海,这院里就你说了算。
我,刘海中,七级锻工,在厂里也是管着几十号人的干部!你,自己掂量掂量!”
根子终于放下剪刀,转过身,脸上没什么情绪。
“刘大爷,您说得对。我一个年轻人,懂什么管理。以后院里的事,还得您多操心。”
刘海中没想到根子这么“识时务”,顿时飘飘然起来,官架子端得更足了。
“嗯,你明白就好。”
他上前一步,学着大领导的样子,重重地拍了拍根子的肩膀,“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在院里好好的。”
根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很自然地开口。
“对了,刘大爷。天快冷了,院里又该买冬储大白菜了。往年各家买各家的,又费劲又不划算。
我前两天听人说,有个菜站的哥们儿,能弄到一批处理的计划外指标,量大从优,一斤能便宜两分钱呢!”
“一斤便宜两分?”刘海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院里二十多户人家,每家少说也得买一百斤,这就是两千多斤!一斤便宜两分,总共就能省下西十多块钱!
这要是他刘海中出面办成了,得多大的功劳?往后开全院大会,他往台上一站,谁敢不服?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这事儿要是操作一下,自己还能从里面捞点好处。
“这路子……可靠吗?”他压着心里的火热,故作镇定地问。
“我就是提供个消息,您是管事大爷,这事儿还得您来拍板。”
根子拿过一张纸,写了个地址和人名,递了过去。“您要是觉得行,就去问问。
办成了,也是您为大院谋的福利,是您的功劳。”
“好!这事交给我了!”刘海中一把将纸条揣进兜里,胸脯拍得邦邦响,“你放心,我刘海中出马,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第二天,刘海中就在院里召开了“冬储大白菜动员大会”。
他站在院子中央,唾沫横飞地宣讲着自己的“英明决策”,然后挨家挨户地收钱、登记。
“每斤按八分钱收,多退少补!这可是我托了关系、磨破了嘴皮子才找来的路子,别人想都别想!”
他收钱的时候,还不忘补充一句:“我这跑前跑后的,也不能白忙活,总得有点辛苦费吧?这样,每家多交五分钱,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一听能便宜,虽然对这“辛苦费”心里犯嘀咕,但也不敢当面驳了新“管事大爷”的面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三天后,一辆解放卡车“突突突”地开到西合院门口,拉来了满满一车白菜。
刘海中叉着腰,像个得胜的将军,指挥着儿子刘光天、刘光福往下卸车,脸上满是得意。
可大伙儿一围上来,脸都绿了。
“刘大爷,这……这就是您说的便宜白菜?”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烂叶子?”
“这菜心都空了!松松垮垮的,一斤也就能吃三两好菜!”
车上的白菜,蔫头耷脑,不少外层叶子都发黄腐烂,散发着一股怪味,跟供销社卖的那些紧实、翠绿的大白菜根本没法比。
“嚷嚷什么!”刘海中脸上挂不住了,梗着脖子喊,“便宜货,能有多好?挑拣挑拣,将就吃吧!”
阎埠贵挤上前,拿起一棵烂菜叶子最多的掂了掂,又凑到司机旁边低声问了几句,回来时脸色铁青。
“刘大爷,这账不对啊!你收我们八分一斤,我刚问了司机师傅,这处理菜,人家菜站卖三分钱一斤!”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三分钱的菜卖我们八分?”
“中间黑了我们五分钱,还收了五分钱辛苦费!刘海中,你这心也太黑了!”
“退钱!必须退钱!”
众人瞬间把刘海中团团围住。
刘海中彻底慌了,他被推得东倒西歪,一眼瞥见人群后看热闹的根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他大喊:“这事儿不赖我!是根子!是他给我的路子!是他坑我!”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刀子似的集中到根子身上。
根子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旧书,不紧不慢地合上。
“刘大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他让刘海中写的收据。
“我只是提供一个信息,去不去,怎么谈价,怎么验货,可都是您一手操办的。这钱,也是您一分一分收到兜里的。”
他环视众人,声音清晰。“各位叔叔大爷,我当时只说有便宜菜,可没说菜的质量。
买东西,总得货比三家,亲自看看吧?刘大爷为了省事,也可能是为了别的,看都不看就首接拉了回来,这能怪谁?”
“你……你!”刘海中指着根子,气得浑身发抖。
“至于这差价……”根子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一斤三分的菜,卖八分,中间五分的差价,再加每户五分的辛苦费…这笔账,恐怕只有刘大爷您自己算得清了。”
“刘海中!你个挨千刀的!退钱!”
“把我们的血汗钱还回来!”
贾张氏嗷地一声冲在最前面,一把抱住刘海中的大腿就不松手,使劲撒泼。
场面彻底失控。
刘海中被众人推搡着,刚穿上没两天的新布鞋被踩掉了,衣衫不整,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