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亲王到——”
尖细的通传声划破大殿。
刚才还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
覃亲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踏入殿内。
皇上象征性地往前迎了两步,抬手拦住正要行礼的覃亲王:
“快免礼,来人,赐座!”
他往主位退了半步,似笑非笑地开口,“皇叔今日怎么有空来?”
覃亲王撩起广袖,大马金刀地坐下:
“听说沈相和赵御史掐起来了。”
他指尖叩着扶手,“本王在家闲得发慌,来凑个热闹。皇上不欢迎?”
“皇叔这话说的。”皇上往龙椅上一靠,随手抓过案上的奏折扇。
“您来指点指点更好,省得这几位吵得朕头疼。”
沈念初垂眸盯着裙角,余光瞥见覃亲王又往她这边扫了一眼。
她在心里默念:“统子,这就是你说的,会出来跳脚的那位?”
“Bingo!”133统子电子音响起,“但麻烦精可不止他一个。”
沈念初刚要怼回去,余光突然瞥见赵太夫人的动作。
只见那老太太抽出丝帕,往眼皮上轻轻一按。
下一秒,眼眶通红,嘴角向下撇出个夸张弧度,活脱脱一副含冤莫白的模样。
沈念初盯着赵太夫人的身影,眼尾微微上扬:“统子,重头戏要开场了。”
“刚还纳闷,这老太太怎么任由胖老头骂得赵御史狗血淋头都不吱声。”
她指尖着腰间玉佩,“敢情是在等救兵。”
“那可不。”133统子语气带着几分兴奋,
“没靠山撑场子,她哪敢轻易冒头?现在嘛……”
“该轮到姐们上场了。”沈念初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演技这块,我还没怕过谁。既然要飙戏,那我只好奉陪到底了!”
“最佳女主角非你莫属。”
133统子数据体又嗨了,
“宿主记住,眼泪要三秒到位,声线得带点哭腔,但不能真哭花妆。”
“知道知道,当我第一次混片场?”
沈念初理了理鬓边珠花,目光扫过正假哭的赵太夫人。
“宿主,有情况!”133统子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赵太夫人帕子上抹了生姜水,等会一揉眼睛,眼泪能流成河。”
沈念初盯着赵太夫人假模假样的动作,撇了撇嘴:
“当我看不出来?不过是老掉牙的把戏。”
“要给你提供点眼药水?”
133统子问,“能让你一秒落泪,比生姜水还管用。”
“瞧不起谁呢?我当年在某店……”
沈念初刚要反驳,突然顿住。
她摸了摸脸,改口道,“算了,还是拿着吧。总不能为了几滴眼泪浪费情绪。”
她目光扫过正在卖力表演的赵太夫人,轻笑一声:
“先让她演会。等她哭够了,我再上场好好教教她,什么叫真正的演技。”
赵太夫人颤巍巍站起身,手中帕子捂着脸,声调拔高:
“沈太夫人!老身今日求你网开一面!”她踉跄着往前两步,
“我那孙儿才十六岁,不过是被奸人挑唆,一时糊涂……你就当可怜可怜他!”
说着竟要屈膝行礼。
“赵太夫人这是何意?”沈翊跨步挡在沈念初身前。
“成何体统!”覃亲王轻叩扶手,慢条斯理开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赵太夫人德高望重,都己这般低眉顺眼。沈太夫人何必揪着不放?”
他端起茶盏轻抿,笑了一声,“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点个头,此事便揭过了。”
覃亲王话音刚落,沈山噌一下站起身。
他那圆滚滚的身躯将沈念初完全挡在身后,“覃亲王!要论理冲着我来!”
他扯着嗓子,震得殿内众人耳膜发疼,
“相府上下,我沈山说了算!这事可不是我老婆子点不点头的问题。
现在是要看我同不同意原谅。”
“宿主,你这胖老头又开始高光时刻了。”133统子的声音带着点调侃。
“该我上场了,给我用上眼药水。”她低声默念。
酸涩感瞬间涌上来,她顺势扶着桌沿,娇弱地咳了两声。
“这覃亲王,肯定是有那大病。”
她半垂着眼,苍白的脸色看着更显可怜。
又轻轻按住心口,做出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
“山哥!”沈念初声线发颤,扶着雕花椅背摇晃了一下。
她抬起布满细纹的手,擦了擦眼角,“可不能对覃亲王这般无礼。”
她气息微弱,话语间带着断续:
“我这条老命……能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全靠老天爷怜悯。
没被赵小公子那木棍当场打死, 己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这声“山哥”,是几十年前,原身刚进沈家做童养媳时,比她小两岁的沈山,天天追在身后,非要她这么喊自己。
后来慢慢的再也没有喊过了。
“山哥”二字如重锤砸在沈山心上。
他猛地转身,眼前这个苍白虚弱的老妇人,竟与记忆中扎着粗布头巾、背着竹篓的童养媳渐渐重叠。
她何时这般脆弱过?
当年自己被地痞打伤,她可是攥着菜刀冲出去的。
“老婆子!”沈山眼眶泛红,肥厚的手掌在空中虚悬,“你歇着!”
他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瞪向赵太夫人,
“赵家把人逼到这份上,今日谁来求情都没用!”
“娘!”沈翊大步跨到沈念初身侧,牢牢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有儿子在,断不会让您白白受这委屈!”
若不是顾及殿中规矩,他还有几分理智,就该一刀斩了赵全。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自始至终沉着脸听着双方争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击扶手。
首到看见沈念初咳得蜷起身子,苍白的唇色几乎与帕子融为一体,他猛地站起身。
“沈太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两方恩情如巨石压在心头,饶是天子之尊,此刻也觉得头大。
他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此事……朕定会给个公道。”
皇上话落,赵全突然“扑通”跪地。
他抖如筛糠,扯着嗓子喊:“皇上饶命啊!”
先前被沈山的怒吼、家里人的哀求声一首打断。
此刻他憋红着脸,终于逮到开口的机会:
“小子冲撞沈太夫人,实在是被逼无奈!
前些日子她把我打得下不了床,我这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
他猛地磕头,额头磕出闷响,“求皇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