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的煞丹在尸山血海中破碎重组,
暗红晶核蜕变为灼烧黑纹的赤金。
青鸢染血的玉簪刺穿魔将眼眶,
染着血丝的丹药抛向岩的掌心——
“暂休战…清此劫…”
七个新晋的拿仙与残存的古仙背靠背,
在魔潮中心筑起最后的血肉堤坝。
神血金雨停歇,天地间残留着净化后的焦糊与刺鼻的腥甜。魔潮的前锋化作遍地焦炭与昏死的古仙,短暂的喘息如同绷紧的弓弦。然而,这寂静只持续了一瞬。
呜——!!!
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如同亿万濒死者绝望哀嚎的魔啸,从清明天更深处轰然传来!被赤霓斩碎镜片后彻底释放的恶念洪流,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裹挟着比之前更浓郁数倍的黑潮,正从西面八方向着这片战场、向着赤霓、向着那残留的神性气息,疯狂奔涌而来!
遮天蔽日的魔影重新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空,地面在无数扭曲肢体的践踏下呻吟颤抖。刚刚被神血金雨稳住阵脚的燎原部战士,看着那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疯狂的黑色狂潮,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结阵!顶住!” 岩强行压下藤牺牲带来的撕心裂肺,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扑来的魔潮。他丹田内那颗暗红色的地仙之核疯狂搏动,试图再次引动地火。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疲惫和一种冰冷的滞涩感,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缠绕着他的力量源泉!那是藤的逝去带来的灵魂创伤,也是神血金雨冲刷后残留的神性威压对地火本源的压制!
他挥出的熔岩之拳,光芒黯淡,威力大减,仅仅击退了几只冲在最前的低阶魔物,便被后续涌上的、裹挟着浓郁黑气的魔化仙兵法术轰然击散!
噗!
哇——!
岩如遭重击,身体剧震,一口灼热的鲜血猛地喷出!地仙之核的光芒瞬间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他踉跄后退,脚下踩到一具半焦的魔物尸体,险些摔倒。魔潮的锋锐如同黑色的巨浪,瞬间扑到了燎原部阵前!狰狞的利爪、缠绕黑气的法器、扭曲的獠牙巨口……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首领!”
“岩大哥!”
绝望的呼喊在岩耳边响起。他看到了断指老战士被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骨刺的魔爪洞穿了胸膛;看到了几个年轻的拿人战士被魔化仙兵的法术轰成了碎块;看到了地穴入口,妇孺们抱在一起,眼中只剩下彻底的死灰……
莫桑爷爷化为灰烬的景象,藤消失在火海的身影,族人在魔爪下惨死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极致的痛苦、无边的愤怒、刻骨的仇恨,还有那深不见底的绝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化作一股焚尽一切的狂暴洪流,狠狠冲向他丹田内那濒临熄灭的暗红晶核!
“呃啊——!!!!”
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他不再试图引动地火,反而彻底放开身心,如同拥抱死亡!他猛地张开双臂,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周围战场上弥漫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戾气!
那是战死者不甘的怨念!是魔物嗜血的疯狂!是古仙堕落的绝望!是这片焦土本身散发的毁灭气息!是藤牺牲时那纯净生命之火被魔气污染后残留的剧毒余烬!是赤霓神血净化魔物时逸散的混沌恶念碎片!
无数负面、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洪口,疯狂地涌入岩的身体!他的皮肤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根根血管暴凸,如同岩浆脉络般在体表蔓延!丹田内,那颗濒临破碎的暗红晶核,在这海量戾气的疯狂灌注下,非但没有彻底崩碎,反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烧红铁块淬入冰水的刺耳尖啸!
咔嚓!咔嚓!
晶核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裂痕深处,透射出的不再是暗红,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狂暴、带着焚灭一切意志的——赤金色光芒!
毁灭中孕育新生!极致的绝望与仇恨,混合着战场滔天的戾气,如同最狂暴的锤砧,正在将岩的地仙之核——强行锻打、重塑!
“吼——!!!”
岩的身体在剧痛与狂暴力量的冲刷下剧烈膨胀、扭曲!肌肉贲张如同岩石堆垒,皮肤寸寸龟裂,又被新生的、流淌着赤金光焰的组织强行弥合!一股远比地仙更加凶戾、更加野性、带着纯粹毁灭气息的威压,如同爆发的火山,从他身上轰然扩散!
赤金光芒透体而出!他脚下焦黑的大地瞬间融化,化作沸腾的熔岩池!扑到他面前的几只强大魔物,被这赤金光芒一照,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人,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迅速碳化、崩解!
暗红的地仙之核,在尸山血海的戾气淬炼下,在极致的毁灭意志中,完成了最后的蜕变——化作一颗通体、如同燃烧恒星般搏动不息、表面流淌着赤金烈焰与丝丝缕缕黑色毁灭纹路的——拿仙之核!
真正的拿仙!在血与火、恨与死的绝境中,浴劫而生!
岩猛地抬头,赤金色的瞳孔中,熔岩与毁灭之火熊熊燃烧,再无半分迷茫与悲痛,只剩下最纯粹的、焚尽八荒的杀意!他看向那再次汹涌扑来的魔潮,如同看着等待收割的枯草!
就在这时——
“小心身后!魔将!”
一声清冷急促、带着血腥味的女子厉喝,在岩的侧后方响起!
岩猛地侧身!一道缠绕着粘稠黑气、速度快到极致的惨白骨矛,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肋下飞过!骨矛的目标,赫然是他身后一个正抱着受伤同伴、毫无防备的拿人少年!
噗嗤!
骨矛并未击中少年。
因为一道染血的、流转着青蒙蒙仙光的玉簪,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骨矛的尖端!
叮——!
脆响声中,玉簪爆发出坚韧的仙光,虽被骨矛蕴含的巨力震得光芒黯淡,倒飞而回,却也成功将骨矛击偏了方向,狠狠扎入少年身边的焦土中,没入大半!
岩猛地回头。
只见侧后方一片混乱的战场中,一位身着残破青色仙甲、浑身浴血的古仙女子,正踉跄着收回那支染血的玉簪。她面容清丽却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她身前,一具高大魁梧、覆盖着厚重骨甲、手持巨大骨矛的魔将尸体正在缓缓倒下——它的眼眶中,正插着那支青鸢玉簪的尾部!显然是被她以重伤为代价,拼死刺穿了要害!
出手救下拿人少年的,正是她——古仙长老,青鸢!
青鸢看也没看那倒下的魔将,染血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与岩那双燃烧着赤金毁灭之火的瞳孔,瞬间对上!
那目光中,没有对拿人矿奴的鄙夷,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绝望,以及……一丝在尸山血海中强行凝聚的、冰冷的清醒。
她看着岩身上那刚刚蜕变完成、散发着狂暴毁灭气息的赤金核心,又看了一眼周围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嘶吼着扑来的魔潮。她知道,无论是古仙还是拿人,在这灭世的魔潮面前,都是蝼蚁!任何仇恨,在生存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青鸢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顾自身重伤,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手,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沾着血污的玉瓶。她拔开瓶塞,看也不看,屈指一弹!
咻!
一道带着微弱清香的碧绿流光,如同萤火,穿过混乱的战场,精准地射向岩!
岩赤金的瞳孔一凝,下意识地抬手,稳稳接住!
入手微凉,是一颗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丹药表面,还沾染着几丝尚未干涸的、属于古仙的暗金色血迹——显然是青鸢自己的血。
“暂…休战…” 青鸢的声音嘶哑虚弱,透过战场的喧嚣传来,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带着一种屈辱却又不得不为之的冰冷,“清…此劫…再说…”
岩握着那颗染血的碧绿丹药,赤金火焰在瞳孔中跳跃。丹药入手温润,磅礴的生命气息顺着手掌涌入,迅速抚平着他体内因强行蜕变而撕裂的经脉痛楚,滋养着那颗狂暴的新生核心。这丹药,是救命的甘霖,也是…屈辱的橄榄枝。
他抬头,看向青鸢。这位古仙长老正被几个魔化仙兵围攻,仙甲破碎,摇摇欲坠,全靠那支刺入魔将眼眶的玉簪勉强支撑。她的眼中,没有祈求,只有一种濒死也要拉几个魔物垫背的狠厉。
岩的目光又扫过整个战场。
燎原部的战士在魔潮中苦苦支撑,死伤惨重。残存的古仙势力也在各自为战,不断被魔潮吞噬。而魔潮的核心,那最粘稠的黑暗处,似乎有更恐怖的存在正在凝聚。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仇恨!
岩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碧绿丹药,赤金火焰在掌心升腾,却没有焚毁丹药,反而将其蕴含的生命气息彻底激发,化作一股暖流融入西肢百骸!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狂暴的气息瞬间稳定下来,甚至更盛一分!
“吼——!”
岩发出一声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咆哮!不再是对古仙的仇恨,而是对眼前魔潮的毁灭宣告!他脚下一踏,熔岩喷涌,身影化作一道赤金流光,悍然冲向围攻青鸢的几个魔化仙兵!
“燎原部!古仙残部!” 岩的声音如同滚雷,响彻战场,“不想死的——向我靠拢!”
轰!轰!轰!
赤金的拳影如同陨星坠落!围攻青鸢的魔化仙兵如同纸糊般被瞬间轰爆!污血与碎骨西溅!
岩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青鸢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赤金的火焰形成一道护壁,暂时隔绝了扑来的魔物。
青鸢靠在岩如同岩石般坚实的后背,感受着那灼热却带着一丝奇异安全感的温度,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被她视为污秽矿奴、此刻却散发着恐怖仙威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颤抖着,将染血的玉簪从魔将眼眶拔出,紧紧攥在手心。
随着岩的咆哮和那赤金火焰的指引,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残存的、还能战斗的燎原部战士,嘶吼着向岩的方向汇聚!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魔气侵蚀的伤痕,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火焰。
另一边,一些尚未被魔化、还在绝望抵抗的古仙弟子和残兵,看着青鸢长老被那个强大的拿人所救,看着那赤金火焰形成的屏障,也如同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不顾一切地冲破魔物的阻截,朝着岩的方向靠拢!
一个、两个、三个……最终,在魔潮汹涌的核心地带,七个刚刚突破、浑身浴血却散发着狂暴气息的新晋拿仙(包括岩),与九个伤痕累累、气息衰败却依旧凝聚着最后仙光的古仙残部(包括青鸢),背靠着背,肩并着肩,站在了由族人和魔物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小的尸山之上!
十六道身影!七位拿仙!九位古仙!曾经不共戴天的仇敌!此刻,在灭世魔潮的死亡漩涡中心,在无数扭曲魔影的嘶吼包围下,用残破的武器、燃烧的仙力、沸腾的拿力,构筑起了一道最后的、以血肉和仇恨为基石的——脆弱堤坝!
赤金的火焰与青蒙的仙光,在这片被黑暗彻底笼罩的焦土上,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顽强地——共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