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白的指尖在镜面上缓缓滑动,指节绷得泛出青色。她死死盯着那张笑得怪异的脸,那脸仿佛是被人用钝刀割开后又强行缝合起来的皮肉。
“你看到了什么?”
傅沉舟的声音贴着她的后颈轻轻传入,低沉得几乎要渗进骨头里。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耳侧,好似一根拉紧的弦,随时都可能崩断。
她喉咙干涩,声音从齿缝间艰难挤出:“红绫……她说火是她点的。”话刚说到一半,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可我——”她紧紧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我不记得了。”
门框吱呀一声响,苏怀瑾斜倚在门口,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投在地上宛如一道裂痕。他缓缓开口道:“记忆并非锁,而是封口的伤口。一旦撕开,血便会流个不停。”
傅沉舟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的脉搏捏碎,“别听他胡说。走。”
穿过密室时,墙角的黑蝶成群飞起,翅膀扑棱的声音就像纸钱洒落一般。风从石缝中灌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苔藓味儿。
林霜白靠在墙根大口喘气,掌心还残留着梦里那股烧焦的味道。她低头看向手背,指甲缝里嵌着几粒灰烬,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你还好吗?”傅沉舟蹲下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她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奥利给,冲就完事儿了。”
他嗤笑一声,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那就走吧。”
晨光从雾霭中透了下来,洒落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如盐般的白色。
林霜白坐在台阶边翻着背包:里面有防狼喷雾、折叠刀、登山绳,还有苏怀瑾塞给她的地图。地图的纸边己经磨得起毛了。
“昨晚睡得咋样?”傅沉舟一边系鞋带一边问道。
她没有抬头:“做了个梦。”停顿了一会儿,“我在火里拼命跑,有人喊我的名字,但我听不清是谁。”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蹲到她面前:“那是红绫的记忆,迟早会回来的。”
她苦笑着说:“我有点害怕它真的回来。”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凉得像水一样:“有我在呢。”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微光,如同夜尽头的最后一颗星。
“冲鸭。”她站起身来,拍掉裤子上的尘土,“干就完了。”
苏怀瑾披着灰斗篷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准备好了吗?”
“走吧。”傅沉舟率先迈开了步子。
山路宛如一条蛇,蜿蜒着钻进了山腹深处,杂草疯狂生长,几乎把脚下的碎石都盖住了。
林霜白踩着傅沉舟的脚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前方传来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是巡逻队。
“快!”傅沉舟一把拉住她,迅速躲到了树后。
三名守卫腰间挂着枪,步伐整齐划一,就像训练过度的机器。
她屏住呼吸,心跳剧烈得撞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忽然,耳后的胎记开始发烫,蝴蝶形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黑蝶出现了。
她瞳孔一缩,快速扫视了一下地形,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从左边绕过去,五分钟后换岗。”
傅沉舟点了点头,拉着她贴着岩壁向前走去。
刚绕过最后一棵树,脚下的枯枝咔嚓一声断裂了。
守卫猛然回头。
“跑!”傅沉舟拽着她冲了出去。
身后枪声炸响,子弹擦过她的肩膀,在地上溅起火星。
她咬着牙支撑着,黑蝶还在主导着她的意识,让她保持清醒。
“那边!”她指着矿洞入口。
两人冲了进去,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外面脚步杂乱,怒吼声隔着铁门嗡嗡作响。
林霜白瘫倒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刚才……”傅沉舟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绕过去的?”
“黑蝶。”她抹了一把汗,“她比我更熟悉这里。”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继续吧。”
铜门十分厚重,锈迹斑斑,表面刻满了符号,中央嵌着一个复杂的机关锁。
林霜白凑近仔细观察,右耳失聪让周围的世界安静得可怕。她闭上眼睛,指尖沿着纹路慢慢滑动,感受着其中的排列节奏。
滴答——
水珠坠落,敲击着地面,规律得如同心跳。
她睁开眼睛,手指缓缓探入锁孔:“摩尔斯电码。”
“你能解开吗?”傅沉舟问道。
她没有回答,开始输入密码。
咔哒——
锁芯转动,铜门缓缓打开。
“成了。”她松了一口气。
傅沉舟拔出匕首,抢先一步踏入通道探路。
林霜白跟了上去,通道昏暗潮湿,油灯摇曳不定,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搬运重物。
“他们在里面。”他低声说道。
她点了点头,正准备靠近,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吗?”
她猛然回头,走廊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傅沉舟察觉到了异常。
“没事。”她摇了摇头,“继续。”
他们贴着墙向前推进,铁门的缝隙中透出微弱的光线。
林霜白凑过去窥视,几名黑衣人正在搬箱子,箱体上刻着“十三行”的标志。
她的心跳加快了。
“他们在转移东西。”她低声说道。
傅沉舟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这不是核心据点。”
“什么意思?”她问道。
他指着地图:“真正的藏身处,在更深处。”
她刚想开口说话,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小心!”她转过身去。
一个人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匕首首首地刺了过来。
傅沉舟迎了上去,刀光交错,血花溅在了墙上。
那人在倒地前吐出几个字:“你们……不该来……”
林霜白愣住了。
“他说什么?”她问道。
傅沉舟擦掉刀刃上的血:“他说,‘你们不该来’。”
她心头一震。
灯光忽然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没了整条通道。
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就像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不对劲。”傅沉舟抓住她的手,“快走!”
他们拼命狂奔,身后警报声尖锐刺耳,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霜白回头一看,铁门缓缓关闭,乌鸦图案浮现其上。
她认得那个图腾。
母亲临终前画的最后一幅画,就是它。
“你知道些什么?”傅沉舟边跑边问。
她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真相比她想象的还要深邃、还要冰冷。
岔路口出现在眼前。
两条路,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一条通往未知的黑暗,另一条……
通往她童年最深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