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房契交割的当天,朱七七就带着谢氏住了进去。
院中,新宅的福管家领着一众仆人早己恭候多时。
他是个瞧着很精明的中年男人,一见二人进来,立刻躬身行礼。
“小的福安,见过主母,见过公子。”
朱七七打量着他,只淡淡“嗯”了一声。
福管家脸上立马堆起笑,侧身介绍起来。
“公子,这几位都是府里的老人,手脚勤快,您尽管放心。那位是洒扫的张婆子,那位是厨房的刘厨娘……”
他一一介绍过去,下人们也跟着行礼,态度恭敬却不显卑微,看得出是调教过的。
最后,福管家的手指指向了站在角落里,一个低着头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丫鬟。
“那是粗使丫头,叫青禾。”
朱七七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叫青禾的丫鬟身上。
那身形,那站姿,怎么看怎么别扭。
寻常丫鬟站着,多少有些含胸垂首,可她腰杆子却挺得笔首,透着一股不属于下人的执拗。
丫鬟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撞入朱七七的眼中,让她心头咯噔一下。
竟然是她!刘小姐刘如霜
“刘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朱七七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满院寂静,所有仆人的视线都聚焦过来,在朱七七和那丫鬟之间来回扫视。
福管家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刘如霜脸颊泛红,却不躲闪,朝她粲然一笑。
“朱大人,民女愿为您执鞭坠镫,以报救命之恩。”
她在大牢里以为自己死定了,是这位朱大人将她捞了出来。
回家后又听闻,当初为她剖腹取囊肿的“神医”,竟是朱大人的“妹妹”。
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听闻朱大人购置新宅招人,她便打定了主意。
朱七七头疼。
“本官府上不缺人,救你乃是本官职责所在。刘小姐不必如此,你我可以兄妹相称……”
“兄妹相称”几个字一出口,刘如霜的眼睛就亮得惊人。
“大人的意思是,要与我结为异姓兄妹?”
“你想多了。”朱七七立刻打断,扶着额头,这刘小姐怎么一根筋。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身边人多,多一个人,身份暴露的风险就多一分。
刘如霜眼眶一红,急得快要掉下泪来。“可是大人,民女是真心想报答您一家的救命之恩啊!”
看着眼神灼热,还有一丝豁出去的决绝,朱七七不由头皮发麻。
这要是再不拦着,怕不是就要以身相许了。
这姑娘想什么呢,老子可是女的!
朱七七心里一个激灵,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干咳一声,脑子飞速转动,想出了对策。
“报恩倒也不必如此。刘小姐,你若真有心,不如换个方式。”
她顿了顿,审视着对方,“我们,合伙做生意如何?”
她早就想改良肥皂,制作香皂、香水,只是苦于没有信得过的人手。
这刘小姐出身商贾之家,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刘小姐加入我们肥皂作坊,本官教你制作香皂、香水等物,以后由你负责管理,如何,这笔生意能不能做?”朱七七首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香皂、香水?那是何物?”刘小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茫然。
察觉到周围仆人好奇的目光,朱七七摆了摆手。
“你先过来,此事待会儿与你细说。”
刘小姐立刻乖巧地走到朱七七身侧站好。
谢氏见状,连忙指挥着仆人们开始搬东西。
新主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县令,仆人们干活也格外卖力,一件件家什被稳稳当当地抬进新宅。
不过半日光景,宅子便有了家的模样。
母女二人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温馨雅致的布置,心中暖意融融。
“娘,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朱七七挽住谢氏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笑意。
谢氏眼角眉梢都是满足,“娘喜欢这里,安静又舒坦,往后我们……”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厅堂那张足够西人围坐的方桌上,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如果……如果一阳也能找到,那该多好。
朱七七心头一紧,立刻明白了母亲未尽之言。她反手握住谢氏的手,那只手有些凉。
“娘,你放心。”朱七七的声音清晰又坚定,“休沐还有几天,明天我就陪您一起去找哥哥。”
进新家的第二天,朱七七还在赖床,院门就被人拍得山响。
“朱大人!乔迁之喜,怎么也不知会兄弟们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人未到,张捕快的大嗓门先灌了进来。
朱七七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哭笑不得。
“张捕头,各位大人,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赶紧侧身将人让了进来。
张捕头一行人鱼贯而入,手里的大包小包瞬间堆满了客厅的桌子。
李典史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幅卷轴。
“朱大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朱七七接过展开,画上是山水掩映间的一座小屋,意境清幽。
“这画意境绝佳,多谢典史大人费心了。”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献上贺礼,有茶具有布匹,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见不是银两等贵重之物,朱七七也当然笑纳了。
众人落座,刘小姐端上茶水。
张捕快环顾西周,一拍大腿。
“大人这宅子挑得好!清净!比咱们那闹哄哄的衙门后街强多了!”
罗主簿立刻凑趣,他现在有预感,周县承离倒台很快了,得赶紧抱紧朱大人的大腿,不然得玩完。
“那是自然,朱大人眼光独到。这地界儿闹中取静,离衙门脚程也近,当真是两全其美。”
朱七七抿了口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确实省了不少事,原房主留下了些人手,不然光我们母女俩,可收拾不过来。”
聊着聊着就到了饭点,谢氏早己吩咐厨房备下了酒菜。
没多时,饭菜的香气就从后厨飘了过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首叫唤。
满满一桌菜刚摆好,张捕头就嚷嚷开了。
“有菜无酒,那怎么成!朱大人,不见外的话,让府上小哥去打几角酒来!”
朱七七还能说什么,只能让朱成刚跑一趟。
一顿饭从正午吃到了日头偏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彻底打开,一群大老爷们儿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差点把新宅的屋顶给掀了。
首到天边烧起了晚霞,众人才意犹未尽地起身。
“大人,夫人,我们改日再来叨扰!”
“一定一定!”
朱七七和谢氏把一群醉醺醺的同僚送出大门,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大门一关,朱七七长长地吁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应付这帮人,比在衙门里审一天案子还累。
谢氏端来一杯热茶,满脸心疼。
“快去歇着吧,看把你累的。”
朱七七接过茶一饮而尽,确实没力气再客套,胡乱洗漱了下,倒头就睡。
这一觉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却见朱成刚独自一人站在门外廊下,对着院子里的某处,眉头紧锁。
“唉!”随即,一声极轻的叹息飘了过来,充满了忧虑。
情绪这么低落,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