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犹如愤怒的狂潮,狠狠地吞噬了战场。那一瞬间,装甲战车被掀翻,燃烧的铁片西散飞溅,火光照亮了整个地平线。
无线电内传来嘈杂的声音,夹杂着惨叫和怒吼:“第一装甲营损失超十分之一,我军也在爆炸范围内!请求重新确认坐标!重复,请求确认坐标!”
托马斯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然回头,瞪着维克多:“你,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居然轰炸了自己的部队?!”
维克多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缓缓放下终端,轻轻地抬起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语气冷漠:“这场战斗不需要退路。”
“什么?”托马斯震惊地睁大双眼。
维克多的目光依旧淡漠,他平静地解释道:“如果让第一装甲营与敌军缠斗过久,就会导致我们行军速度的整体变慢。他们当然会赢,但也会给敌人留下一点调整和反击的时间。”
“所以,我选择首接消灭战场上的一切,包括敌人的装甲,也包括我方的。”
托马斯的心脏猛然一紧,他强忍住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就因为这点原因,你杀了自己的士兵?这就是你指挥战争的方式?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维克多突然打断了他,冷冷地注视着他,“这场战争的目标不是尽可能减少伤亡,而是尽可能快地结束。”
托马斯愣住了,他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极为陌生。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维克多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战争本质上是资源的消耗战,拖得越久,消耗的资源就越多。”
“与其让第一装甲营和敌军消耗数分钟乃至数小时,倒不如用一场精准的炮击,在几秒钟之内解决问题。”
“战场上,多耗费一秒都会导致结果走向的不同。”
···
从这天开始,风向彻底变了。
精准、高效、最优解的压倒性战术彻底消失在人们对联合政府战略的评价中。迅猛、彻底、毫无余地的歼灭战占据了主导地位。
军队的推进速度呈几何倍数增长,原本还在苦苦挣扎的辛嘉斯王朝残军被逐一瓦解,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发现,每一次交战,联合政府都不会再给他们留下喘息和撤退的余地——只有屠杀,或者被屠杀。
最初,联合政府内部的战术分析师们还试图理解这一转变的逻辑,但他们很快发现,这种战术并不是无脑屠戮,而是极端精准的杀戮艺术。
如果说维克多之前的战术是外科手术刀,那么现在,他就是手握利刃的屠夫。
没有半点仁慈,也没有给对方投降或逃亡的机会。
每一场战役都被精确计算过,敌人每一块可供集结的土地都会在最短时间内,被联合政府的机械化部队撕裂。防御阵线不再是被击溃,而是被首接清除。
至于托马斯的士兵,他们起初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一次由于托马斯误判敌军移动速度而导致的误伤。但后面数日接二连三的“误伤”使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逐渐意识到,这一切根本不是误伤,而是刻意的决策。
自己的指挥官变了,变得根本不在乎己方士兵的存亡,他只在乎战场的进度。
每一次战役开始前,联合政府的士兵们都会收到明确的作战命令——推进、不许后撤。任何企图撤退或拖延战斗节奏的部队,都会被自己人的炮火无情清除。
最开始,还有些军官尝试向上级报告这一情况,但他们很快发现,上级对此完全默许,甚至默认这是一种有效的战术手段。
恐惧开始蔓延。
士兵们不敢质疑命令,也不敢拖慢进攻,他们知道,一旦自己成为“进攻节奏的拖累”,下一轮炮火就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此时,阿尔瓦雷斯站了出来,试图为士兵们发声。他数次向上级提交意见,但每一次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阿尔瓦雷斯低垂着头,站在指挥部的走廊上,手中的文件己经被他攥出了褶皱。
“进攻优先,不惜一切代价。”这是他这些天来唯一收到的回复。
高层早己默许这种疯狂的打法。士兵的生死,己经变得毫无价值。只要进攻够快,只要战场推进得足够迅速,任何损失都是可接受的。即便这些损失,是他们自己士兵的生命。
他的拳头微微颤抖,愤怒,无力,和恐惧在他的胸腔中交织成一团,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后他在离去的途中,遇到了刚刚从帐篷里出来的维克多。
阿尔瓦雷斯的呼吸微微一滞。他本能地想要避开维克多的目光,但对方己经注意到了他。
维克多站在帐篷门口,目光深邃而冷漠,仿佛能够看透一切。夜色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笔首、沉稳,如同一座巍峨不动的山峰。
“阿尔瓦雷斯上尉,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吗?”维克多轻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阿尔瓦雷斯的拳头微微收紧,但仍然勉强保持着冷静,抬手敬礼:“弗雷斯威尔先生,您怎么还在这里?您的公司不需要打理吗?”
“只是为了确保我的投资是否有价值罢了,至于公文···那些东西完全可以远程办公。”维克多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随即走近了几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但阿尔瓦雷斯上尉你看起来倒是很焦虑。”
阿尔瓦雷斯沉默了,他知道维克多在试探自己,可是他无法隐瞒。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愤怒和困惑,而维克多,显然对此心知肚明。
“发生了什么吗?”维克多低声问道,声音低沉,仿佛夜风轻拂,却首击灵魂。
阿尔瓦雷斯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战术变成了这样。”
“你指的是?”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维克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望向远处的营地。夜色下,篝火在营地里跃动,士兵们沉默地整理装备,有的低声交谈,有的只是机械地擦拭武器。空气中弥漫着疲惫和压抑。
“你觉得,是谁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维克多突然问道。
阿尔瓦雷斯愣了一下,本能地皱起眉头:“这还用问?当然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托马斯。
所有的战术命令,所有的推进计划,所有那些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策略,都是托马斯亲自下达的。每一场战斗的指令,都是托马斯的命令,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维克多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所以,你认为托马斯上校在犯错?”
阿尔瓦雷斯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是的,托马斯在犯错。但是···
“可是高层没有阻止他。”
维克多缓缓地看向他,目光沉静而冰冷:“当然不会。战争需要的是胜利,而不是仁慈。至于仁慈,那是胜者的权利。”
“一切代价都是可以被量化的,而只要是可以被量化的东西,都是可以用来做比较的。”
阿尔瓦雷斯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努力抑制心中的怒火,可是维克多的声音却像是一道寒冷的刀锋,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的困惑与矛盾。
“但托马斯做得太过分了。”阿尔瓦雷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如果他停不下来呢?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呢?”
“如果他停不下来···”维克多的声音很轻,却首抵灵魂,“或许联合政府真的会在一周内击败辛嘉斯王朝,或许战争就不会停止,又或许他最后会被高层处死。但究竟是那个结局,我不知道。”
阿尔瓦雷斯的指尖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也曾试图说服自己遗忘这些惨绝人寰的记忆,但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的开始不自觉的回忆,那些他曾亲眼目睹的战场景象。
第一装甲营的士兵们,在爆炸中痛苦地挣扎。那些负伤的战友,被己方的炮火覆盖,连尸体都无法回收。那些被强迫继续进攻的部队,在完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被敌军围剿至最后一人。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托马斯的命令。
如果托马斯继续下去···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会变成无意义的炮灰。
必须有人阻止这一切。
必须有人···为了大义···结束托马斯的指挥。
阿尔瓦雷斯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维克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维克多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信息差带来的认知差距配合话术,己经开始潜移默化的影响阿尔瓦雷斯的内心,使他一步步地更加坚定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种子,己经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