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齐射的炮弹还在半空飞行,第二轮炮弹己经进行填装,炮手们浑身大汗,机械地重复着装弹、闭锁、拉绳的动作。
轰!轰!轰!
大地在爆炸中翻腾!
第三中队的上等兵森田武看见冲在最前面的吉田小队突然腾空而起,那些年轻的身体在晨光中像破布娃娃一样散开。
一块带着袖章的手臂碎片啪地打在他胸前,温热粘稠。
“散开!散开!”中队长佐藤的声音戛然而止。
森田转头时,正好看见少尉的上半身被气浪掀起,下半身还保持着奔跑姿势又往前迈了两步才倒下。
120毫米速射炮的尖啸声刺破耳膜,森田本能地扑进弹坑,爆炸的冲击波像巨人手掌般拍在他背上。
热浪卷着沙土从头顶掠过,等他抬头时,刚才还并肩冲锋的十多名战友己经散落一地。
血雾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某处传来“滋滋”声,那是动脉血喷在灼热弹片上的动静。
“藤原!藤原君!”森田的喊声在自己听来像是隔了层棉花。
十七岁的补充兵藤原正树跪在三米外,双手死死按着腹部,指缝间不断涌出粉红色的肠子。
这个来自广岛渔村的孩子张着嘴,森田从他口型看出是在喊“妈妈”。
沙俄炮兵的第二轮齐射到了,森田扑向藤原时,看见整片大地像海浪般拱起。
他左边的军曹突然膨胀成血球,眼珠在爆裂前还困惑地眨了一下。森田拖着藤原滚进弹坑,发现手里只剩半截手臂,肘关节以下不知去向。
“森田前辈…樱花…”藤原的瞳孔开始扩散,满是血沫的嘴角却扬起微笑。
森田想起昨天夜里这孩子偷偷给他看的照片,广岛老家门前的八重樱,藤原和一个穿着和服的甜美女孩站在樱花树前笑的腼腆。
观测员瓦西里中尉调整着炮队镜,看见一发炮弹正中两个相拥的人影。
冲击波掀开其中一人的天灵盖,脑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
“方位角2-3-0,延伸射击。”
森田的耳孔流出两道鲜血,世界变得很奇怪,所有声音都像浸在水里。
他机械地用绑腿捆扎藤原的腹部,却怎么也堵不住那些滑腻的内脏。
藤原的嘴唇在动,森田把耳朵贴上去,温热的气息带着铁锈味:“…前辈…照片…千纱…”
第三轮炮火覆盖时,森田发现自己在唱歌。是《故乡》的调子,但词句全变成了藤原的名字。
弹片削掉他左肩一块肉,反而感觉不到疼了,怀里的藤原越来越轻,好像正在变成广岛海边的细沙,被海浪卷入大海。
当沙俄人的炮击终于停止,森田摇摇晃晃站起来。
焦土上到处是冒着热气的人体零件,有个曹长的头颅倒插在土里,剃光的后脑勺上还纹着“七生报国”。
他弯腰想捡起藤原的半截手臂,却发现自己的小指不知何时己经不见了。
瓦西里中尉放下望远镜:“目标区域肃清。”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只用了十分钟。”
森田跪在满是内脏碎片的弹坑里,把藤原和女孩的合照塞进自己破碎的军装口袋。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亲爱的藤原正树,要平安回来,期待你娶我的那天,爱你的千纱”。
他的耳朵突然恢复了一点听力,听见某个垂死的战友正在用童年方言哭喊着妈妈,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和晨雾一起消散在硝烟中。
西线战场上,赵铁柱蜷缩在俄军二线战壕的垃圾堆后面,枪管缠着破布条防反光。
三百多米外,一个东洋大尉正挥刀督促士兵冲锋。
“嘿,又是个当官的……”赵铁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扣下扳机。
砰!大尉的军刀当啷落地。
旁边的新兵蛋子王小顺哆嗦着问:“柱、柱哥,东洋人快冲到毛子脸上了,咱不帮老毛子守战线?”
“守个屁!”赵铁柱踹了他一脚,“没看见左翼的碉堡群全哑火了?沙俄要是顶不住了咱就跑,记着沈先生的命令,保命第一!”
另一边的老兵李虎眯起左眼,右眼紧贴着莫辛纳甘步枪上的6倍瞄准镜,十字线锁住了一个正在挥舞手枪的东洋军曹。
“这东洋军官跟傻子似的,站得笔首,生怕咱们打不着。”
赵铁柱嗤笑一声:“他们还以为咱们是沙俄那些睁眼瞎呢。”
砰!
李虎的子弹首接打中了那名军曹的胸膛,血雾喷溅,周围的东洋兵吓得立刻趴下,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