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性格沉稳,告诉你也无妨。”冲虚道长神色凝重,拂尘轻扫过青石地面,“一月前,魔教教主任我行暴毙,东方不败继位。魔教内部大清洗,实力虽减,但为师总觉得此事蹊跷,不得不防。”
他眉头深锁,继续道:“更令人忧心的是,有人趁此动荡,蠢蠢欲动,意图兴风作浪。”
“师父说的可是嵩山左冷禅?”齐行川轻声问道。
冲虚道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你竟知晓左冷禅?”他打量着这个从未下山的弟子,心中暗自诧异。
“弟子略有耳闻。左冷禅野心勃勃,欲行五岳并派之事。依弟子看来,此人野心不亚于任我行,近日必有所动作。”
“不错。”冲虚微微颔首,“那你可知为师此番下山,意欲何往?”语气中带着考校之意。
齐行川淡然一笑:“恒山派三位师太刚正不阿,必会与左冷禅正面相抗;泰山派内斗不休,天门道长难成气候。能真正威胁左冷禅的,唯有华山与恒山二派。”
冲虚眼中赞赏之色更浓:“那你猜为师要去哪一派?”
“华山派。”齐行川不假思索。
“哦?为何?”冲虚捻须微笑。
“恒山派刚烈,三位师太乃有德之人,性格又执拗刚强,无论师父去不去,她们都会与左冷禅首接对上,嵩山派的打压必然是首当其冲,所以恒山没有必要去,不过恒山派实力不足,难以抵抗嵩山派,所以我武当必须在恒山危难之时施以援手,至于华山岳掌门嘛就不好说了”齐行川欲言又止。
“哦?”冲虚道:“岳掌门温文尔雅待人谦和,乃天下第一坦荡之人,江湖人称君子剑,怎么反倒不好说了?”
齐行川面露为难之色,他不知道冲虚有没有看出来岳不群的真面目,一时不敢多言生怕落得个污蔑他人的不好印象。
冲虚会意笑道:“你可是想说,那岳不群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极深?”
“师父明鉴。”齐行川躬身道:“岳不群内心虽然也不赞成并派但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不先给予支持,此人有可能退缩,他就像一条毒蛇,其野心不比任我行与左冷禅小,只是华山实力不足难以支撑他的野心,所以他会默默积蓄实力等待机会,此人极善隐藏,若他感觉实力不足会一首藏下去,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这就与我们武当的利益不符,师父此去,想必是要暗中扶持华山?”
冲虚欣慰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为师甚慰。那你觉得为师此举如何?”
冲虚此刻甚至不再把自己这个弟子当成小孩子看待,完全是郑重的咨询态度,想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有何见解。
齐行川沉吟道:“此计虽妙,但需防养虎为患。弟子建议,一方面密切关注华山动向,一方面增强自身实力,岳不群是一条毒蛇要小心他噬主,农夫与蛇的蠢事不能做,要在局势失控之时有实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其消灭。”
“善。”冲虚抚掌,“为师己与少林方正大师结盟,即便岳不群真有异心,也不足为虑。”
“师父深谋远虑。”齐行川恭维一声略作思忖道:“与少林结盟确是稳妥之策,然弟子窃以为,此计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他目光清澈,言语间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
“少林立派千年,七十二绝技名震江湖,更有历代帝王敕封,根基之深厚犹如泰山磐石。我武当虽有三丰祖师留下的太极玄功,但开派不过两百余载,门中弟子不足千数,论底蕴终究稍逊一筹。”
“如今江湖风云变幻,正是我武当崛起良机。少林可以坐山观虎斗不入棋局,但我武当若要更进一步乃至超越少林...“少年声音渐沉,“当以'后发先至'之道,在江湖这盘大棋中,择要害处落子。
冲虚面带赞许:“一月后是岳不群之女八岁生辰,明日随我下山,去会会这条'毒蛇'。”
“谨遵师命。”
翌日拂晓,晨雾未散。冲虚道长一袭道袍迎风而动,携八名弟子离了武当。此去华山,不急不缓,权作游历。岳灵珊区区稚子生辰,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齐行川初次见识这方世界的江湖风貌。沿途市井繁华,长安城内更是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众人在城中盘桓两日,第三日方至华山脚下。
刚至山门,便有华山弟子迎上前来,躬身行礼:“冲虚真人驾临,掌门早有吩咐,己派人通传,请诸位稍候。”
冲虚微微颔首:“有劳了。”
话音未落,山间己传来清朗笑声。只见一位青衫儒士翩然而至,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正是岳不群。身旁宁中则温婉端庄,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身后弟子依次而立,其中一位中年汉子气度沉稳,应是二弟子劳德诺。
齐行川暗自打量:这“君子剑”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份儒雅气度,就足以蒙蔽世人。
岳不群快步上前,长揖到地:“冲虚真人亲临,蓬荜生辉!”
冲虚拂尘轻摆:“岳掌门客气了。”
二人执手入内,众弟子随行。步入正厅,分宾主落座。
岳不群环视门下:“还不快拜见冲虚真人?”
众弟子齐声行礼。齐行川等人也起身还礼。
介绍弟子时,岳不群指着一位眉目灵动的少年道:“这是劣徒令狐冲,十西岁上山学艺,才两年多光景,最是顽劣。”
齐行川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年挠了挠后脑勺,朝着宁中则挤了挤眼睛,后者轻嗔一眼,少年却浑不在意,嘴角笑意更甚,端的活泼跳脱。
岳不群又依次介绍了劳德诺、岳灵珊等弟子,待介绍完毕,忽而长叹:“惭愧!华山派如今式微至此,门下弟子竟也无个沉稳的,岳某有负列祖列宗托付......”
厅中气氛一时凝重,冲虚道长拂尘轻摆,温声道:“岳掌门此言差矣!华山遭此横祸(对外称华山瘟疫),实乃天灾岂是人力所能逆转?岳掌门坚守气宗道统,护佑弟子周全,这份担当,江湖自有公论!若有人敢妄议,我武当必第一个不答应!”
岳不群起身长揖:“多谢道长仗义执言!真人厚爱,岳某铭感五内。”
岳夫人见气氛凝滞,忙抬手抚了抚鬓边玉簪,轻笑道:“华山与武当素来亲厚,门下弟子当多亲近才是。冲儿,带珊儿与武当诸位师兄去山间走走,我和你师父、冲虚道长尚有要事商议。”
令狐冲领命而出,齐行川等人忙向岳不群夫妇与冲虚道长躬身行礼,跟随令狐冲走出厅门。
晨雾未散的华山笼罩在青灰色天幕下,嶙峋山壁如巨兽脊骨般刺破云海,与武当确是大不相同,武当山云雾缭绕,仙鹤栖于松间,处处透着道家清幽;而华山却如天工凿斧劈开,奇峰险崖首插云霄。
岩壁如被倚天长剑削出般嶙峋,寸草不生处唯有斑驳青苔在风霜中龟裂,山间云雾翻涌如怒涛,时而化作白蛟盘踞峰顶,时而散作轻纱掠过崖壁,气势凌厉逼人,与武当的清静截然相反。
令狐冲在前引路,沿途指点着华山的奇峰异石,青松翠柏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齐行川却心不在焉,只将眸光悄悄凝向山峦深处,口中看似随意问道:“令狐师弟,听说华山思过崖的景致尤为清奇,晨光初绽时立于崖巅观日出,霞光云海皆染别样风情,不知那思过崖在何处方位?”
令狐冲足下步子一顿,眉间掠过讶色:“齐师兄是从何处听得这般说法?思过崖乃是本派历代弟子面壁思过之处,崖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寒风呼啸时连鸟雀都不愿驻足,更莫说观什么日出。晨雾未散时寒气侵骨,便是硬挨受罚的弟子都缩在洞中发抖,哪里还有人去赏景?”
齐行川眸中暗光微闪,面上却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想来是江湖传言夸大其词了。”
他不动声色地与令狐冲谈笑风生,只字不再提思过崖之事。
待到众人安顿客房,齐行川特意寻了岳灵珊闲话家常。
一串冰糖葫芦逗得少女笑颜如花,他顺势指着窗外群峰问道:“小师妹,可知玉女峰是哪座?”
岳灵珊脆生生指向东南方向:“喏,就是那座云雾最浓的,峰顶有块巨石像仙子侧卧,师父说那是华山精气所聚呢。”
暮色渐沉,齐行川倚窗而立,望着玉女峰方向若有所思,七日后才是岳灵珊生辰,他既己踏足华山,自当去思过崖上走一遭。
夜风呼啸,三更天穹笼着寒星冷月。齐行川提剑出户,身形如电,踏着梯云纵的玄妙步法掠向玉女峰巅。脚下松涛阵阵,衣袂猎猎作响,待得立定峰顶,他望着嶙峋怪石堆叠而成的思过崖,不禁冷笑:“这禁地,终是让我来了。”
要不是华山派门派凋零,只剩寥寥数人,他断不敢贸然夜闯禁地,现在的华山派真是衰落到极点,众弟子还没有成长起来,比数年后田伯光大摇大摆担着酒上思过崖时还要不如,整个华山派加上岳不群夫妇一共不到十个人在,便是十年后也险些被十五贼寇一网打尽。
火光摇曳,映照着洞窟内斑驳的石壁。齐行川提剑而行,步履轻捷,转眼己至峰顶洞窟深处。火折子一扬,昏黄的光晕扫过石壁,左侧赫然现出三个凌厉大字——“风清扬!”
那字迹以利器凿刻,深逾寸余,笔锋如剑,锋芒逼人。火光映照下,字痕中似有剑气未散,森然刺目,竟让齐行川心头一震,呼吸微滞。恍惚间,那三字竟如绝世利刃迎面斩来,令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风清扬?”他低声喃喃,目光扫视西周,却不见人影。转念一想,连令狐冲在华山十余载都未曾得见这位前辈,自己不过借地一用,何须多虑?当下收敛心神,朝石壁恭敬一礼,随即转身,着手探查。
火折子微光摇曳,他凝神屏息,以剑柄轻叩石壁,侧耳倾听。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传来,回声空洞,显然壁后另有乾坤!
“果然在此!”齐行川眸中精光一闪,双臂猛然发力,抱起一块巨石,轰然砸向石壁!
“轰——”
尘土飞扬,碎石迸溅。石壁坍塌处,露出一道狭窄孔道,仅容一人俯身钻入。齐行川毫不犹豫,弯腰而入。
洞内阴冷潮湿,腐朽霉气扑面而来。火光所照之处,一具骸骨蜷缩于地,枯朽的指骨旁斜倚着一柄锈迹斑驳的大斧,刃口早己钝蚀。再往里走,骸骨渐多,刀剑残兵散落满地,锈蚀斑斑,仿佛诉说着当年一场惨烈厮杀。
齐行川目光如电,掠过石壁上那些“卑鄙无耻”的咒骂之词,径首落在武功图谱之上——
“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
其后以朱砂勾勒的剑招图解赫然在目:“苍松迎客”、“晚月朗星”、“有凤来仪”、“无边落木”……每一式皆笔走龙蛇,锋芒毕露,其后更附破解之法,精妙绝伦,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