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沈玉珠是打算做蒸肉的,可是家里人这么多,照这个吃法,那些肉用不了两天就得吃完,再说以韩老娘的性子不一定心里该怎么讲究她了。所以她选择用做炒菜,这样肉还能多吃几天。
铁锅烧得泛青时下肥肉片,熬出的猪油渣捞出来搁碗边。精肉片拿酱缸里的老抽抓两把,混着拍扁的蒜头滑进热油。
肉片刚卷起焦边就倒青蒜段,木铲贴着锅底急火快翻,蒜叶还支棱着绿,蒜白己经裹满酱色。油星子溅到灶台,凝成亮晶晶的小点。
腌了一冬的芥菜疙瘩切成碎丁,五花肉剁成末带些筋膜。热锅先煸肥肉末,出油后下干辣椒段爆香。肉末炒到发白时倒酸菜,铁铲在锅底刮出沙沙响,酸菜吸饱了荤油变得半透明。
起锅前沿着锅边淋勺米醋,白汽腾起来带着赵年坛子的酵香,葱花撒在油亮的菜堆上,还粘着没化开的猪油渣。
闻到这满院子的香味儿,几人的劳累都好像减轻不少。
韩老娘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冲到厨房看她那些瓶瓶罐罐。
原本还剩不少的油盐酱醋,如今只剩下一层底儿了。
“我的天啊,沈氏啊,你做饭咋这么废料啊!”
韩老娘只觉得心口疼,这又得添东西,又得花银钱。这哪成啊!
“奶,看你这话说的,做饭没有油盐酱醋那还能吃吗?”
“那也不能放那许多啊!”
说着责怪的看了沈玉珠一眼。
赵八宝手挽着韩老娘的胳膊,接着劝:“奶,你这就属于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那么好的食材,要是不放足够的调料,那能吃出香味儿吗?那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肉!”
赵三元在一旁听着不住点头,他姑娘说的真是一套一套的。
韩老娘还能咋的,放都放完了,难道还能把调料再变回去?
陈氏一边洗儿子穿脏的衣服,一边看笑话。
哎呀,三弟妹终于也被婆婆说了,家里终于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婆婆训了。哎呀,三弟妹那么爱脸面的人,被当着家里这么多人面前劈头盖脸说了不得哭哭啼啼啊?
这就是陈氏想的太多了,要是换成以前的沈玉珠兴许心里还得有点不得劲。但是换成现在的沈玉珠,韩老娘这几句话都不够给她挠痒痒的。那也能算训斥吗?
想当初她决定做厨师的时候,就别提身边有多少亲戚是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的挤兑她。
女人干厨师的少,后厨那些男的也没少排挤她。说难听的话,干缺德的事。
再后来,她终于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之后,菜馆里又难免遇到难缠的客人,可以说,在现代的几十年,她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韩老娘这种段位的,连百名都挤不进去。
她心里很清楚,韩老娘不是故意找茬,她就是心疼那些东西。家里条件不好,韩老娘过日子精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她的,她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她可是有属于厨师的坚持的。
隔壁的宋婆子趴在墙头深吸口气,好奇的问:“老妹子啊,你家这两天这是整啥吃食啊,这香的,我家石头馋的嗷嗷叫。”
“也没整啥,就是我家三儿媳手艺好,做啥都香!”
嘿,你家孙子嗷嗷叫,和我说啥,关我屁事!
我自己家还不够吃呢!
这要是讲究的人家,张回嘴,韩老娘说啥也得给孩子盛点儿,意思意思。可是宋婆子她实在看不上,占便宜没够。
宋婆子啥便宜没捞着,嘴里嘀咕着: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做肉吃了,还说没整啥。给孩子吃点能咋的,咋能那么抠呢?
韩老娘不管宋婆子心里咋想的,拍拍身上的土,就着沈氏备的温水,开始洗脸洗手。
热饭热菜吃进肚,大家满足的长出口气。
吃完饭,大家开始逗弄八斗说话。
八斗现在虽然会说话了,但是还不熟练,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奶。”
“爹。”
“娘。”
“姐。”
“哥。”
“妹。”
家里的人挨个儿叫个遍,轮到两个伯伯伯娘的时候,八斗皱着小眉头琢磨该怎么喊,最后中气十足的对着他们喊了两个字:“伯!娘!”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韩老娘更是把八斗搂到怀里不住地:“奶的好孙子哦,终于会说话了,奶就知道,八斗这么聪明,咋能不会说话呢!”韩老娘的一块儿心病终于去了。
说完八斗的事情,韩老娘嘱咐沈玉珠:“沈氏啊,明就不用准备饭食了。家里缺的东西也该添置了。你明天去县里一趟,把缺的东西添置添置。顺便把剩下的肉和两只鸡都拿去亲家那里看看。”
韩老娘琢磨着三儿媳也有快一个月没有回去了。正好家里现在有鸡有肉的,再放在家里啊,也是被沈氏做菜的命。还不如让她带去娘家走礼,也算是和亲家有来有往了。
以前也没发现三儿媳这么爱吃好吃食啊,不过想到沈老亲家,韩老娘对沈氏是没有一点意见。
当初赵三元在沈老秀才那里读书的时候就颇受其照顾。后来更是看重她家三元的人品才学,将女儿嫁给他。平常三五不时的就贴补她家三儿,就算三儿这么多年啥也没考出来,也没说看不起啥的。放眼村子里,就别说村子里,就是县里去看,也难找这么好的亲家啊。
韩老娘心里一首记着沈家的好,但是碍于家里的条件只能心里承情,平日对沈氏再好一些,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这回好了,终于也能让沈氏拿着体面的东西回娘家了。
韩老娘扫视一圈,口中说道:“你们也不用心里不得劲儿,你们娘家要是也这么得力,我也让你们带着东西回去看。”
这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的,但其实是对着陈氏一个人说的。二儿媳韩氏和娘家关系不好,主要是韩家重男轻女太严重,当年真是把韩氏当老牛使唤,磋磨的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