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锁链哗啦作响,我闻到了腐肉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她脖颈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一群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怎么?"她歪着头,锁链贯穿的锁骨伤口渗出黑血,"见到亲祖母不高兴?"
我后退半步撞上青铜匣,匣中静静躺着一枚暗红色玉简。古戒突然发烫,烫得我指骨生疼。老妇人浑浊的眼珠立刻锁定了这个动作。
"啊...果然是吞天戒认主了。"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小畜生,你爹有没有告诉你,这枚戒指吃过多少林家人的血肉?"
石室突然震动,悬浮在天花板的湖水泛起涟漪。某种巨大的阴影从水面掠过,我认出那是噬魂蛟剩余的半截身体。老妇人突然激动起来,锁链绷得笔首。
"它来了!快把匣子里的玉简捏碎!"
我本能地抓起玉简,却在最后一刻停住。父亲临终时的眼神浮现在脑海——他宁愿燃烧寿元也没动用这个后手。
"犹豫什么!"老妇人厉喝,"你想让那畜生——"
锁链突然剧烈抖动,贯穿她西肢的铁环开始发红变热。老妇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皮肤下那些蠕动的凸起疯狂游走。最骇人的是她的脸,像融化的蜡一般开始塌陷。
"原来如此..."我慢慢放下玉简,"你不是我祖母。"
老妇人的尖笑变成了某种粘腻的嘶鸣。她的胸口突然裂开,十几条带着倒刺的触手朝我激射而来!我侧身翻滚,触手擦着脸颊划过,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
古戒爆发出耀眼光芒。触手接触光圈的瞬间纷纷枯萎,老妇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借着这道光,我终于看清了她皮肤下游走的东西——是冥莲的根须!
"聪明的猎物。"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柳如烟的腔调,面容也开始变化,"可惜没用。"
石室顶部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噬魂蛟正在疯狂冲击水幕,裂缝处己经开始渗水。假祖母的身体像破布般被撕开,更多触手从腹腔涌出。我这才注意到,锁链根本不是禁锢她的工具,而是某种能量导管——那些根须正通过锁链从湖水吸取养分!
"你以为林震天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她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后脑勺裂开血盆大口,"因为他每隔十年就往湖里扔一个血亲!"
我扑向青铜匣,抓起玉简狠狠捏碎。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有一滴暗金色血珠悬浮而起,缓缓没入古戒。霎时间,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我看见父亲年轻时跪在同样的石室里,怀中抱着个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女子剖开自己丹田取出一枚金丹,而假祖母模样的怪物在阴影里狞笑...
记忆突然切换,是父亲抱着婴儿时期的我,将古戒浸在一碗金血中。血碗旁摆着七盏油灯,灯焰里蜷缩着迷你的人形...
"现在明白了?"假祖母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们林家世代都是饲养员。"
噬魂蛟终于冲破水幕,裹挟着万吨湖水倾泻而下。在灭顶之灾降临前的刹那,古戒自动撑开血色屏障。我眼睁睁看着假祖母在洪流中舒展身体,根须与噬魂蛟的残躯融合,化作半蛇半莲的怪物。
"跑吧小畜生。"她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去告诉林震天,他的母亲很想他..."
洪水将我冲进一条狭窄甬道。在湍急的水流中,我拼命抓住突起的岩块。右臂传来剧痛,低头看见鳞片状的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是噬魂蛟的血毒!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终于平缓。我瘫在一处浅滩上,咳出带着金丝的污水。甬道尽头透出微光,隐约传来人声。
"...确定在这下面?"
"错不了,探灵盘指向这里。"
我屏住呼吸,听出是城主府的侍卫。悄悄摸向声源处,透过石缝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柳如烟正在指挥士兵搬运尸体,而其中一具赫然是"我自己"!
那具尸体穿着我的衣服,连胸口伤痕都一模一样。柳如烟弯腰掰开尸体的嘴,往里面塞了颗暗红色的珠子。
"送去林家,"她拍拍手站起身,"就说找到林夜尸体了。"
士兵们抬着"我"离开后,柳如烟突然转向石缝方向。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随手抛下个东西——是父亲那半截青铜剑!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敢移动。捡起断剑的瞬间,剑柄突然发热,浮现出细小的符文。那些符文顺着掌心钻入体内,与正在蔓延的蛇毒激烈冲突。我跪在地上干呕,吐出一团团黑色絮状物。
当剧痛稍减时,发现右臂鳞纹消退了不少。断剑上的锈迹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材质。剑刃残缺处刻着两个小字:葬神。
头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我抬头看见条水桶粗的青鳞蟒正从洞顶垂下,琥珀色的竖瞳锁定了我。与噬魂蛟不同,这条蟒蛇眼中闪烁着灵性的光芒。
它突然口吐人言:"小子,想活命就帮我个忙。"
我握紧断剑,警惕地后退:"你会说话?"
"废话。"青鳞蟒吐着信子,"老子是看守葬神渊入口的灵兽,被那朵破莲花控制了三十年。"它扭动身躯露出腹部,那里有个正在溃烂的莲花烙印。
"凭什么信你?"
蟒蛇突然暴起发难!我仓促举剑格挡,却被它一尾巴扫到岩壁上。就在断剑脱手的瞬间,古戒突然射出血光,精准命中那个莲花烙印。
"啊!"青鳞蟒痛苦翻滚,"停手!我身上有葬神渊地图!"
我勉强控制住古戒,看它从鳞片下抖落块兽皮。皮上绘着复杂的地形图,某个红点旁标注着"洗髓池"三字。
"洗髓池能解你身上的血毒。"青鳞蟒气息萎靡,"作为交换,帮我杀了那朵莲花。"
我捡起兽皮,发现背面用金线绣着首诗。读到第三句时浑身一震——这分明是母亲的笔迹!
"她还好吗?"青鳞蟒突然问,"那个总来喂我的白衣女人。"
我喉咙发紧:"她...死了。"
蟒蛇沉默片刻,突然用尾巴卷起我甩到背上:"抓紧鳞片!城主府的狗快搜到这边了。"
它在错综复杂的洞穴中飞速穿行。途经一处岔道时,我瞥见几个城主府侍卫正在检查岩壁上的爪痕。最年轻的侍卫突然指着我们方向:"那边有动静!"
"别管了。"年长侍卫拽住他,"大小姐说过,遇到青鳞蟒就撤。"
青鳞蟒冷笑:"那丫头倒是懂事。"它突然加速,我差点被甩下去,慌忙抓住它突起的背鳍。触感冰凉坚硬,像是金属而非血肉。
"你到底是..."
"到了。"青鳞蟒猛地刹车。
前方洞穴豁然开朗,穹顶垂落着无数发光水晶。正中央是个乳白色的水池,水面飘着淡金色雾气。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池边那具骷髅——它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指骨深深抠进池沿岩石里。
青鳞蟒用尾巴尖指了指骷髅:"上个月刚死的,你们林家人。"
我小心靠近,发现骷髅腰间挂着块熟悉的玉佩——是林虎的随身物件!骷髅的头盖骨上有五个指洞,与地牢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洗髓池每次只能进一个人。"青鳞蟒盘在入口处,"撑过剥皮抽筋之痛,就能脱胎换骨。"
我脱去破烂的外袍,刚要踏入池水,古戒突然发出警告般的震动。几乎是同时,水面浮现出父亲模糊的倒影,他摇着头,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他说什么?"青鳞蟒好奇地探头。
我盯着那个口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父亲说的是:"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