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一句话,令永盛侯脸色一变。
难不成真是被他说中了,是谢繁缨那贱人将账本递到了陛下跟前?
所以陛下传他入宫了?
他记得今日好像的确摄政王楚离轩也曾入宫来着……
被陛下知道事小,他好歹是老臣,即便有些错事陛下小惩大诫也便罢了。
可那账本若是被摄政王知道……
想到楚离轩,永盛侯便只觉心头一寒,豆大的冷汗瞬间顺着额角滑落。
他落下手,看着下人便仿佛看到了斩首的刽子手,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父亲?”
身侧的盛天寒察觉到他的异样,试着轻唤了一声。
见屋中人都盯着自己,永盛侯这才回过神来。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何事?”
传话的小厮道:“是摄政王,他……”
摄政王三个字一出,永盛侯登时脸色都吓白了。
他向后一栽,然而还没倒下便听那小厮继续道:“摄政王赏赐了谢少卿,还特意嘱咐,说夫人身为婆母不得亏待新妇,虽然三年后才可成婚,但明日也该领着人好生出门采买,别让准世子妃伤心。”
对永盛侯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好消息。
侯夫人更是又惊又喜。
她匆匆上前一步,道:“摄政王赏赐了谢少卿?!此事当真?!”
小厮点头道:“自然当真,便是少卿府上的门房亲自来告知的。”
他说着看向盛天寒道:“少卿大人特意吩咐,明日下了朝,还请世子爷前往少卿府一聚。”
虚惊一场后的惊喜总是让人格外开怀。
盛婷喜不自胜,随手打赏了下人,接着上前拥住母亲,激动道:“楚王爷!竟然是楚王爷亲自赏赐了谢少卿!没想到新大嫂的母家有这样大的本事,这么快就得了摄政王的青眼!”
侯夫人笑吟吟地摸了摸女儿的脸,眉开眼笑道:“哎呦,你哥哥亲自挑的人,又怎会错?”
她亲热地甩了甩帕子,道:“寒儿,明日去少卿府,多带些见礼,也好让少卿府看看咱们侯府的诚意!”
“儿子知道。”
盛天寒却只是平和地应下声来。
连他自己都隐约有几分吃惊。
婉婉的母家被摄政王看中是何等荣耀之事?
可他不知为何,竟对明日赶往少卿府之事颇有几分抗拒。
仿佛他看中婉婉,就是为了谢家的造船之术似的……
若他当真是为了此术,又何必要跟谢繁缨和离,娶婉婉呢?
他心中生出异样,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就在众人一派喜气洋洋之下,他忽然冷不丁道:“都这个时辰了,想来谢二姑娘的确未曾将东西交给陛下吧?”
这话倒是让众人反应了过来,不由面面相觑。
侯夫人冷哼一声,嘀咕道:“你别看她现在没做,保不齐背地里憋着些什么坏呢!”
“她倒是敢!”
盛婷冷笑一声,道:“谢府这么多年,手握那么多商铺良田,连大女儿都有官做,保不齐背地里都干些什么蝇营狗苟之事,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谢繁缨若是敢对我盛府不利,也不怕旁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也查出她们谢府背地里的勾当?”
“就是!到底是婷儿看的透彻。”
侯夫人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宠溺道:“明日啊,你便带上元夕,咱们一同带你打扫好生出门采买,也算是补偿你大嫂的委屈!”
“好!”
盛婷笑着倚在侯夫人的肩头。
众人一言一语,一口一个“大嫂”听得盛天寒浑身不自在。
脑中不自觉地不断回荡着今日在御书房前偶遇谢繁缨的画面。
少女红裙似火,倔强而美丽,娇艳的像是山巅开的最盛的那朵野蔷薇。
二人成婚前,他也曾为了偷看新娘一眼,翻过围墙,却不慎跌落墙头,正摔在她的脚边。
她吓了一跳,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关切道:“你不痛吗?夫君?”
便是那一声娇怯怯的夫君,让他下定了决心。
非她不娶。
可世上之事难免巧合二字。
他偏偏被流寇带走,偏偏遇到了婉婉。
偏偏,与婉婉情投意合。
等到记忆恢复,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婉婉的如花笑靥。
记忆之中那娇怯怯的少女被眼前的如花美眷所取代,竟又偏偏是谢繁缨的族妹。
连上天,都在撮合他和婉婉。
所以他不得不抛弃谢繁缨,选择婉婉。
世间的阴差阳错,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他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大跨步地离开了堂中。
屋中的一家三口,依旧是其乐融融地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并无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胡闹!简首是胡闹!”
而与此同时,谢府之中,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谢繁缨的房中,气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原本正在看书的谢繁缨习以为常地揉了揉耳朵。
这己经是她第三次听到“胡闹”这两个字了。
她对着来人唤了一声:“二哥哥。”
来的正是从船厂匆忙折返回府的谢文易。
姊妹几人之中,他与谢繁绡生的是最为肖似的,那对在谢繁绡脸上有几分硬朗的剑眉在他的脸上便是格外的和谐,更显的俊美英气。
他怒气冲冲道:“那姓盛的当真同你和离了?”
见谢繁缨点头,他便更是怒气冲冲,随手便抽出了配剑一挥,口中道:“这混账王八蛋的,老子定要砍了他的头去!”
谢繁缨惊险地躲过了他挥来的剑,后怕地抚着胸口。
幸亏她躲得快,不然第一个成她这哥哥的剑下亡魂。
她伸手便夺过了谢文易的剑插回剑鞘,道:“哥哥你冷静些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回府,你若当真去闹,岂非让人以为我对盛天寒余情未了,由爱生恨?我们谢府的名声今后还要不要?”
谢文易皱眉道:“那你是何意?难道你与那竖子和离,还要开个宴会庆贺不成?”
“庆贺!自然要庆贺!”谢繁缨斩钉截铁。
“不但要庆贺,而且要庆贺的越大声越好,京中人议论的风向才会向着妹妹,盛家人的名声才会被京中人的唾沫,活活淹死。”